他和這老人本不相識,得猴王相招,才到此見著這老人。隻是才一見麵老人便死了。他此時雖遠不是如阿公死時那般傷心,但總是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麵前撒手逝去,旁邊再無其它人在,心中也感難過。想這老人臨死前認出自己不是“季卿”,卻仍說“就算是吾的關門弟子”,也不覺得老人硬認自己做徒弟太荒唐,反倒覺得自己有了這麼一個名堂,也就算一場師徒,料理老人的後事便顯得在情在理,“總不能讓老人如此去了無人打理。須找個地方安置了才是。既當得他是師傅,那麼所說的那個‘季卿’應當是師兄。師兄不歸,這事當得由我來做好了。”他跪在老人身前,磕了三個頭,說:“老人家放心去吧。我雖不知你老人家姓名來曆,然老人家魂歸天國,一切亦當隨之而去。世上亦無旁人知曉老人家永留在此,老人家自可安息。晚輩既蒙老人家不棄,自當盡力而為。”說到這裏,想一想,又說:“你老人家是我師傅了,都說有事弟子服其勞,你老人家放心吧。”再磕三個頭,站起來,思量如何處置老人的遺骸。
油燈昏暗,見物不遠,李文彬又亮了火折,仍覺稍遠些便黑黑的看不清爽。卻見地下有些鬆枝,便拿一根點燃了,洞中一下子亮起來,便見到洞中也闊大,洞頂也是亂石橫生,地上左一處右一處堆放了些許野果樹枝衣物諸種,又零零散散的有好些紙張。他把鬆枝插好,從地上拾起一張紙看,見上麵有字有圖。就著燈光來看,那上麵有一地圖,形似葫蘆橫放,左邊尖小,右邊圓大。葫蘆上幾處做了記號,上邊有“藏寶圖”字樣。李文彬想:“這便是適才說的藏有百萬巨寶的圖了?這老人怕是花了一輩子尋了這圖來,卻老死於此地……咦,他說什麼島被戚家軍一仗殺敗了的,這圖也似個島的模樣,按說那寶藏就決不會在伏牛山上,這怎的尋寶會到山上來了?”心中疑惑,暫不深想,把圖放過一邊,順帶把地上的紙張都拾了放做一處。見靠洞深處似有石聳起,走近了看,是與山壁一體的高大石塊,這石塊中間凹陷了,像個石槽,一尺多深,一個人長。伸手一探槽底,空蕩蕩的竟有蝕骨涼意。旁邊許多大小碎石堆了,幾塊薄薄的長石板放在一邊三四尺遠處。李文彬見了想:“這都準備好了,像個石棺,蓋上板堆了石,便是一個墳墓。這老人早已為身後事做了準備了。”雖說當這老人是師傅,卻連這師傅的姓名也不知,更不必說其它了。此時心中想的隻是老人可憐,必得援手盡力。他來到老人身邊,說:“老人家,我想壁邊石棺,定是你老人家親手選做的。我送你老人家到那邊安睡,當如心願。若有不得當處,請幸勿見怪。”從地上拾件較整齊的衣裳給老人穿了,抱起老人屍身來到石棺旁,輕輕放了下去,覺不寬不狹,隻長了些,滿覺合適。隻是腳似放不平,伸手摸去,有一些碎石紙張。李文彬取出來,把紙張與原來的那些放做一處了,心中忽想:“在這大石上挖成石棺,所費功夫定然極大,這老人卻如何做得來?”一邊想一邊拿了長石板把棺蓋上,卻剩下兩件,便依舊放著,動手把碎石搬過來堆放在石棺上,又想:“缺一個墓碑。卻不知這老人家叫什麼名字?不過這個山洞,恐怕永無人到了。有沒有墓碑怕也不要緊吧?也不知他有否子孫?知他在此的隻有師兄季卿和自己了。”忙了許久,雙手搬石生痛,但碎石已堆得多了,眼前便似有一個新墳模樣。
李文彬見事略成,鬆了口氣,拍拍手,直起身來審視四周。見地上一處甚是棱角分明,卻是兩塊平整的小石塊放著,大小相互差不多,一尺左右寬,三四尺長。李文彬就著火光察看,一塊石上有“餘乃全之墓”五個字由上而下刻著,另一塊是“任季卿之墓”五字。字皆入石,或近半分,或得兩厘不等。字體間架不差,但點劃卻是筆筆一般粗細,起首皆鈍,隻如小兒用木棍在沙上劃出的字體。李文彬不曾見過墓碑上會有此種字體,不自覺的伸手去摩挲,無意中把食指順著字體的筆劃劃去,竟覺得絲絲入扣,筆劃寬窄正與手指相合,不禁驚叫道:“這字難道竟是用手指在石上劃出來的?這老人的手指怕不是血肉之軀,真是鐵打的了!”看另一塊碑,“這‘任季卿之墓’也刻好了?‘季卿’?做徒弟的碑怎的也做好了?想這‘餘乃全’定是師傅的名字了!”心中解了一個難題,便想到老人連墓碑石墳也都備好,則立碑的地方或者亦會有吧?剛才搬碎石時見有個洞在,且試試合適否?一試之下,洞寬些,自放得下,卻嫌淺了。且洞底不平。“怕是下麵有些碎石?”伸手去掏,果然有不少碎石,。他把石塊一一取出,摸到後來覺得下麵軟軟的不似土石,倒像個布包,心中奇怪,取出一看,果然是用布包了些許事物。用手一捏,似是紙張,似又包著些銀兩。翻一翻看,裏麵是些折了卷了的好多張寫滿了字的紙張和一包銀子。李文彬仍舊包了,都放在一邊,再伸手入洞,這回洞底平整堅硬,便把石碑放入小洞中,填上細碎土石,石碑便安穩。李文彬見碑高二尺餘,“餘乃全之墓”五字俱見,心中欣慰,知道這都是師傅餘乃全希望死後有人能替他做的。如今自己做了,可說是了卻了師傅最後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