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彬此時心中縱有千百個疑團,也知情勢極緊迫,時不我待,按阿公吩咐去做最要緊,卻是萬萬不能猶豫拖遝去詢問“哪些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不能那樣”等等。他急急過去拿了那個大包袱背好,再翻箱子找出幹糧,整頓妥當,出來時見阿公手裏已經拿了藥箱,便上前說:“阿公,我拿箱子。”從阿公手裏接過藥箱,把包袱、幹糧、藥箱一一背好,便要扶阿公走路。俞浩然說:“你不用照顧我,我歇了這一陣,已好多了。你跟著我,萬不能走散了,快從後麵出去吧。”兩個人穿過房間,徑從後園竹籬中穿了出去,摸黑向西邊而走。
這時正是寅卯相交,天寒寒的再不見一點亮光,四周漆黑一片。李文彬緊傍著阿公,一邊走一邊辨認周圍的景物。此時所見卻與大白天所看到的景致全然不同,隻陰森森的一大片,不知中間會藏著些什麼古怪精靈又隨時會撲出來般叫人看了生怕。好在是和阿公在一起,膽子稍壯,如隻得自己一人,心中驚怕是決不敢再走下去的。路上他幾次想開口問:“阿公,那些個凶徒不是都逃走了嗎?為什麼我們還要這麼急急的上山,卻為的什麼呢?”但終於還是忍住,覺得事情頭緒紛亂,不隻一端,趕路時這麼匆匆發問,想來也是不易明白。俞浩然似是明白他的心思,拍拍他的手,說道:“天太黑,留意不能走散了。等走過這一段,停下來歇息之時,我把今天這事給你說一下。隻是現時趕路要緊。”李文彬應一聲“是”,也就把疑問放過一邊,跟著阿公急趕。
剛才梁思良、齊二他們昏迷的昏迷,負傷的負傷,連滾帶爬的出了俞浩然的園子,三個好些的背著兩個昏迷的,互相攙挾幫扶而走,狼狽萬狀跌跌撞撞摸出村口,又向山崗外的大路走去。
他們心雖火燎般急,走得卻慢。好一陣,挨到了外邊路上。見俞浩然始終沒有追來,都鬆了一口氣,便轉入路旁樹叢,放下梁思良與齊二,施藥救治。黃五等三人武功不弱,也不是初出茅廬之輩,此時稍為冷靜下來,略一推斷,便知道俞浩然也必是傷得不輕,所以才不能追來。但六叔和二哥需照料,且自己三個人武功差得太遠,實在也不敢上門去討戰。三人小心放下了六叔和二哥,黃五、甘十二兩個取出刀創藥來自己敷上了,包好了傷口,便和袁十一一起對付六叔和二哥的傷勢,讓他們靠樹倚了舒坦些,取出藥來讓兩人服下。然後三人便運功輕輕拍打傷者的穴道,助兩人活血脈運內功吸收藥物。
月沉星隱,四周如墨。約摸過了大半個時辰,齊二和梁思良幾乎是同時醒轉過來。梁思良功力雖較深,卻傷得重,齊二是在俞浩然中毒越深大耗精力之後才對一掌,自是傷得較輕些,所以兩人差不多同時睜開雙眼。黃五等人見六叔與二哥都醒了過來,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但聽兩人呼吸重濁,黃五很是擔心,便亮了火折子來觀看兩人的臉色,見他們氣色不佳是不用說了,且臉上都青白煞煞的叫人害怕,知道兩人傷勢嚴重,便悄聲問:“六叔,二哥,還要再服藥嗎?”
齊二無言。梁思良似搖了搖頭,好半晌,才有氣無力的說:“多服無補於事……此處是什麼所在?”
黃五答道:“就在三叔家莊外不遠的大道邊樹林裏。不見三叔追來,我們便在此盡快給你老人家治傷,不敢再走遠了,怕耽擱了功夫。”
梁思良又問:“我們出來有多久了?”
黃五應道:“算來約有差不多一個時辰了。”
梁思良不再說話,閉了眼似乎是想什麼。他受傷極重,人人都聽到他喘氣不絕,間或有一兩聲粗重得叫人聽了害怕。沉默中忽然聽得齊二說道:“兄、兄弟,三……三叔不追出來,必定是也……也傷得重。若我等此時再、再上門去,定能出其不意……三、三叔隻能束、束手……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