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故人(3 / 3)

黃五等三人似乎醒悟過來,連忙離座,趨前跪倒在地,一起磕頭,口稱:“拜見三叔,請三叔你老人家垂憐。”

俞浩然在齊二下跪時已走偏兩步,避開眾人跪拜,雙手急搖道:“各位怎的跪下來了?老朽可是消受不起。諸位自去尋親,一時尋不著,也不必如此著忙,慢慢再尋下去就是了。來到寒舍打探詢問本也尋常,何以忽然就亂了方寸一般?老朽已自愧山居閉塞,無以對諸君子,卻怎的反誤認老朽是尊親了?雖是‘以及人之老’,但想來聖賢說的是尊崇之意,並不是說胡亂尋一個人就誤認作至親長輩的。或者諸位尋親心切,便拉老朽墊上?然期期不可,期期不可也。各位還是請起來吧。”他說話之時,對齊二多看了兩眼。

齊二低著頭說:“三叔不答應,小侄是不敢起來的。”

俞浩然道:“諸位來訪時敲門也都清楚,蝸居於此的野老村夫姓俞,而諸位要找的是‘方三叔’,可知這裏沒有你們要找的人呢。”

齊二等人自是知道“俞三叔”就是“方三叔”,姓俞就是姓方,百多二百年來是個個都知道此中原故。是以齊二初聽莊中人說到阿公姓俞,便即想到是方三叔在此。但此時卻是一下子不容易分辯清楚。正沒做道理處,門外忽有一人說道:“三哥,你不認得這班子侄,難道也不認得六弟我了嗎?”

隨著話音,門已推開。桌上油燈閃爍,門外走進來一個微胖的老人,正是與齊二他們一道來保莊的那個“六叔”。他一進門便急趨向前,看著俞浩然顫聲說道:“三哥呀,你風采更勝往昔,可也略顯得……這個頭發有點白了。幾十年未見到三哥,真是想煞小弟了!”走到俞浩然麵前兩三步處,猛然伸出雙手,似想拉住俞浩然的手說話,手伸到半途,卻又停住縮回,振衣拍塵,肅整一番,退回一步,恭敬行禮。

俞浩然半眯了眼,看著這剛進來的老者彈衣揮手,趨前退回的行禮問候,心想你久在外麵偷聽,進來卻如此作態!心中冷笑,拱一拱手道:“哦,又一位貴客到了。也請坐下說話。不知貴客尊姓大名?老朽蟄居山村,不知魏晉。然想是各位認錯人了。”

那六叔說道:“三哥,我們老兄弟見麵,是何等的大事何等的喜事,正要坐下來慢慢細說。幾十年沒有見麵,你我俱是霜花滿鬢,不是年輕時候的模樣了。”他邊說邊撥動自己鬢邊的白發,“但三哥的英氣仍在,三哥的聲音是一點都沒有改變。我一聽就知道三哥果然真是住在這裏,我歡喜呀,心中真是大歡喜!又能見著三哥,又焉能不心花怒放?三哥,幾十年前的事,太久遠了,大家揭過去就是了,把事老藏在心裏,做人也不得暢快。三哥你說是不是?當下正是天下將變之時,大業用人之際,就算三哥曾經心中有氣,我們也願領三哥責罰,求三哥諒解,隻望三哥回來指點各位子侄晚輩的武功,讓他們完成祖上的遺願。事有輕重緩急,但有什麼能比完成祖上遺願更重的呢?大家忠心耿耿,扶持我主,此情二百年來承繼不變。三哥一族,名聲響亮,旁人稱羨,三哥豈會不珍之重之?想二百年前,龍潛在野,困居西南,眾人盡忠守節,力抗***那昏君凶殘成性,暴行令人發指。方家子侄,有得脫大難者,帶來噩耗,昏君****,殺方家十族八百餘人!八百餘人呀!血流漂杵,屍骨山積呀……為求日後恢複,方家祖上有改俞姓以避禍遠走者。此訴者泣血,聞者亦無不痛哭也。主上聞之亦愀然良久,遂有讚曰:‘忠耿哉,方寧海,名亦姓,傳千載。’主上這句話,流傳了兩百年。三哥,你遵循祖訓,改為俞姓,實是不忘根本,承傳了方家的忠義。雖不在我們身邊,獨自在江湖上闖蕩了幾十年,也仍舊是我的好三哥!三哥,姓俞姓方一也。二百年祖蔭,是隻出忠臣孝子,何曾有過卑賤小人?一班兄弟不得三哥引領,幹什麼都似差了半步,仍盼著三哥回來一起大幹一場呢。三哥,你就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