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文彬一大早起來,見俞浩然已在園中看花,上前問候道:“阿公起得早。侍弄花草就由孫兒幹吧。”俞浩然回過頭來說:“你也起床了?我睡不著,早起隻是看看。且回房中,我們另有事做。”
回到屋裏,俞浩然問:“昨日學的‘手太陰肺經’背熟了吧?”李文彬說:“背熟了,穴位也都記得。”俞浩然道:“那好極了,我們便背另一經脈穴道,也不必再等兩天。今日背‘手陽明大腸經’,此經脈二十穴道,由下而上運行,從食指商陽穴沿側背而上至迎***口訣雲:‘手陽明經起商陽,二間三間合穀藏,陽溪偏曆溫溜長,上廉下廉三裏強,曲池肘髎五裏揚,臂臑肩臑巨骨當,天鼎抉突禾髎上,鼻旁五色號迎香’。”念完一遍,叫李文彬心中默念記憶,自己又念了一遍。
李文彬用心記了。他有了昨日學手太陰肺經的經驗,知道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又是穴位的名稱,也就不再覺得滑稽可笑,靜聽俞浩然講解。俞浩然道:“手陽明大腸經二十穴,穴位在口訣中都提到了,”他每講一穴,便詳細指點位置,“這‘三間’在虎口處;‘三裏五裏’當然不是指路途遠近了,應叫‘手三裏手五裏’;經脈運行到‘天鼎穴’肩頸處轉到正麵鼻旁‘迎*****逐一把此經血氣運行、左右脈向細細分說後又道:“你便當是讀書背書,熟了再講別一章。阿公年老喜讀書,你跟著我,自要多讀書多背書了。”
李文彬道:“是。現在也算閑來無事,我便努力讀書。”
俞浩然見李文彬背熟了口訣,說道:“這些功課算做完了。聖人說,‘學而時習之’,這口訣頗難記,你要時時溫習才行。今日我們上山找些柴草回家。”
兩人出門,李文彬見阿公步履徐徐,知道阿公上山采藥慣了,走山路如履平地,自己便盡力跨大步緊緊跟上。俞浩然見他氣喘籲籲,便停了腳步說:“我們歇一歇。你看東麵北麵,靠近莊外道路就多人來往。今後你是一人上山打柴,就不要往東麵北麵去,隻在西麵南麵山上砍去。”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點西麵,“西麵遠處山高,樹呀草呀什麼的都多,就是人少些。人少些就好。我們往西邊去。”李文彬心想:“怎麼‘人少些就好’?是什麼道理?”
兩人往西去。俞浩然說:“這兩晚,你睡時能摒棄雜念,呼吸也漸有序。我講的那幾句歌謠你記住了能做好,我很是歡喜。”李文彬道:“阿公,依了歌謠呼吸入睡,真是神奇,這兩天醒來精神特別好。”俞浩然微笑道:“你須習以為常。就如吃飯喝水,天天如此。此法不但可助人入睡回複精神,若走路時也依法施為,調好呼吸氣息便能走長路。隻是走路不比睡覺,初時會極不順遂,待練得多了,有了竅門走慣了氣順了才好。你看我上山下山不喘氣,其實用的也是這個法子。”
李文彬道:“我也試試。”停下默想一陣,隻想摒棄雜念意守丹田,按著歌謠所言調息。但這豈是容易的?單是呼吸平穩悠長就難,一開步走路更是雲裏霧裏了。俞浩然說道:“你可急不得,我是幾十年時光走到今日方能如此,急也急不來。你知道凡睡、坐、立、行皆可依此法門而為便可。此節也不可為外人道,有外人在旁便不能練,千萬記住了。”
李文彬見阿公說得鄭重,知道這事須加十二分小心,也就不問原因,點頭應道:“阿公,你說過的我都記得。我不會告訴他人。”俞浩然道:“那很好。我讓你到西邊人少處打柴,也為免了麻煩,總有旁人窺測探問也沒有什麼意思。唔,記住了就行。且撿些枯枝回去。”李文彬才恍然:“人少好卻是這個意思。”
他們帶了刀上山砍柴,卻少動刀。李文彬道:“阿公,我有力氣,砍些粗樹幹,比撿枯枝要強。”言下之意,老幼婦孺才隻撿枯枝呢。俞浩然便笑道:“好呀,你來砍這枯了的樹椏。”李文彬看樹椏還粗大,在樹的半腰伸出來,半枯了也無枝葉,卻要伸高手才夠得著。他把刀插在腰間,爬上樹去。俞浩然見他手腳靈活,暗暗點頭,口中說道:“下來下來,就在地上砍了它。”李文彬應一聲:“好。”跳回地麵,舉刀一比劃,說道:“阿公,這可高了些呢。”俞浩然說:“試一試,跳起來砍吧。”
李文彬後退兩步,仰頭看看樹椏,突然猛向前衝,急向上跳,雙手舉刀,全力砍向樹椏上。那枝椏雖枯未朽,他這一刀用力砍下,樹椏竟不斷,刀卻砍得深,嵌在樹上動彈不得。李文彬手握刀柄吊在樹上,待要拔刀,卻無法用力,掙了兩下掙不脫,臉也憋紅了。俞浩然道:“文彬,你且鬆了手下來。”李文彬鬆手落下,說:“阿公,這樣砍柴難些。我還是爬上樹砍去。”俞浩然說:“且讓我把柴刀取下來。”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就如平地升起一般,升到刀旁,左手輕輕一托刀把,右手順帶一按,隻聽得“哢嚓”一聲響,枯樹椏應聲而折,落向地麵。俞浩然手執柴刀,隨之落地,把柴刀遞給李文彬說:“你這一刀砍得也深,力度不弱。你上去把剩下的也砍了吧。”李文彬隻看得目瞪口呆,想:“阿公怎麼能這般腿不彎手不擺的跳得這般老高?”他接過柴刀,望著俞浩然,滿臉驚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