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餘老伯(1 / 2)

他一邊想一邊移開貼住破洞有點生痛的耳朵,輪到用眼來個眼看為實,要從破洞中看清裏麵的情形。隻是洞不大,視野不算寬,燈光亦暗,可看到兩三個人的側麵還算分明,而正對著看到那兩個人的臉孔,就可惜燈光昏暗搖曳,照得人臉上明一處暗一處,待要辨認清楚卻也不易。張望之間,聽裏麵眾人又靜下來,聽葛大哥說:“錢大哥說得對,要叫官府聽到我們大家申訴體恤我們。所以要大家一齊商議,大家一齊去申訴,或者官府就不能不理,我們人多。”又一人聲音響起,是剛才說“遞狀子打官司”的錢大哥的口音:“蘇州城裏織戶多,織工更多得多,織戶停機,手中尚有餘錢,當可以支撐時日。我們織工同他們不一樣,我們幾乎都是夜無隔宿之糧。公公的稅收對我們甚是禍害,對織戶亦幹係甚大,平白加征,太重,織戶幾乎倒賠,如何肯幹?如何可以讓官家明白,略減了些,得大戶開機,我們才有活路。遞狀子打官司想來是行不通,我們一齊去攔路鳴冤行不行?大家就分頭去打探清楚,得知縣太爺的轎子幾時經過何處,我們大夥一起去跪求,大家說可行得通?總得有個法子向官府申明,讓公公官府都明白我們的難處才行。皇上聖明,總會有青天大老爺明白百姓疾苦。戲文上都有包青天,都有攔路告狀的故事,我們奉公守法,隻是想父母官知道下情,卻不是無端生事的刁民。”

廖大人聽得心中冷笑:“好大的膽子,這般說話就是要造反了!公公奉了皇上的旨意,這般刁民竟大逆不道胡作非為要公然抗拒,真是不怕殺頭了!還有人說朝廷法網太嚴壓製太過!不嚴不壓怎得太平世界?如此多刁民,還真怪不得國家要大力維護法紀,真隻能花費大量錢財來維持了。沒有我們維持,哪來的家國安穩和平吉祥?這些刁民不自好好過活卻要製造事端抹黑清平世界,捉去囚禁也是便宜了他們,全殺了也不為過!今番幸好讓我碰上了,立下這個功勞,在公公麵前有了說話的機會,正是好運氣到了,攔也攔不住呀!”自顧自兜來轉去的想,卻一時沒有留意裏麵的說話。隻覺得似乎默靜了,忽地又亂紛紛議論起來,有幾個聲音漸漸提高,似在相互爭論。

有人便勸道:“現在商議的事關大夥活路,須得心氣平和些好。不用高聲。”另一人也道:“太吵鬧了也商量不成,不能商議了半日還沒有結果,隻是喧嘩。”又一人道:“是,我們已經吵得葛大哥的客人都醒了。如果聲音再大,則外麵若有人怕也全聽到我們說話了。適才葛大哥提醒了,大家須低聲說話。”廖大人心想:“多人在說話,竟有人可以睡覺,倒也奇怪。”

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無妨也。老夫年歲已老大,也隻是假寐而已,睡不了許多時辰,正好起來行走幾步動一下筋骨。你們自說話,不必理會老夫也。”南腔北調,聽說話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廖大人聽這老人說話聲在看不見的角落響起,心想一個老東西沒有什麼大不了,也就不以為意,眼睛隻是盯著看得清麵目的人。

便聽得葛大哥介紹:“餘老伯,這幾位都是我們織工好兄弟……眾位兄弟,這是餘老伯,昨日來訪,準備多住些日子。都是一般勞作的人,請大家多照應。”眾人“哎,哎”的答應聲中,也夾雜幾聲“餘老伯安好”的問候。

一陣“簌簌颯颯”聲響,是房間裏有人移動。廖大人忽覺眼前一暗,破洞中再無亮光露出,呆一下,便明白是房間走動的人正好擋住了燈光。眨眼間,亮光重現,是那人又行走了開去。想是那人在走動,房間裏的人注意力略分散了,一時就無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