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飛起來的白芷飄上了半空,腳底下硝煙彌漫四散,烏墨般的黑煙卻擋不住她的眼睛,她看得清清楚楚,腳下所有人都死了,不管是敵軍還是自己人,斷肢殘骸碎了一地,淋漓的鮮血染紅了土地。
可白芷還是從人堆裏一眼找出了自己的身體,應該不叫身體了,隻剩一顆完整的腦袋。她飄了下去,透明的虛魂蹲在沾滿血跡和泥土的頭顱前,慢慢伸出的手卻穿過了屍體。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城門被打開,清除戰場的衛兵用鐵鏟撿走了她的頭,隨便挖了一個大坑,所有人的屍身斷骨全被撒上了石灰,被一鏟接一鏟的泥土覆蓋上……十月的邊境還不到寒冬時節,從天空飛來的飄雪卻揚揚灑灑鋪了一地,白芷感覺她被凍住了,連心都是冷的。
回首看了一眼城樓的方向,白芷眼裏劃上了劍光,淩厲狠絕,她做鬼都不會放過雲伊人的。
白芷最後看了眼被填好的坑,轉身就朝城樓的方向飛去。
跟在雲伊人身後的白芷晚上入了雲伊人的夢,化作厲鬼煞魂攪得雲伊人不能安生。
可雲伊人剛開始還會被嚇到,過了幾日,雲伊人飛鴿傳書到京城,大祁的國師楚離趕了來。
白芷最後被封在了雲伊人的神魂裏,雖然沒有魂飛魄散,但白芷在雲伊人的身體裏一直被禁錮著,隻能看著雲伊人逍遙自在。
白芷不甘心,她從來沒有害過雲伊人,可她的一生都沒能逃出雲伊人的掌心,她雖然懷疑她,可卻從來沒有背叛她,這會兒又因她的冷血,葬送在戰場上,白芷心裏說不出的憤怒。再從雲伊人的識海裏看清她過往前生的記憶時,白芷笑得癲狂,原來這是個從異世來的魂魄占了雲伊人的身體。
雲伊人在原來的世界是個殺手,代號就叫血色,在一次任務中自食其果的把自己炸死了,才穿越到了古代。
到了這個世界,她骨子裏並沒有歸屬感,本來冷血的她認為眼前的這些人隻不過是愚蠢的古人罷了。她鄙視這個世界男尊女卑,卻總對女人下手;她嘴裏一直念著人人生而平等,但殺人不眨眼;她一邊自視清高,一邊剽竊著原來世界的東西;虛偽得裝作漠不關心,卻把一群男人玩弄於骨掌之間,喊著要追尋真愛。
“哈哈哈……”白芷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當看見大祁的太子、王爺、國師、世子……所有優秀高貴的男人像狗一樣圍在雲伊人身邊,隻為得她心中一席之地時,白芷笑不出來了,隻是覺得說不出的諷刺!
雲伊人的一生成了傳奇,她發明了很多先進有用的東西,她的才華美麗為天下人傾倒,她最後以她偷來的蒼雲國公主身份嫁給了大祁的九王爺皇莆流天,並助九王爺打下了大片江山,成了皇莆流天唯一的皇後。而那些太子、王爺,哼,全因為她死了。那些為她生為她死的男人到最後也不過得了一句,“對不起,我從來沒愛過你們。”
而當她得知雲伊人是因一塊玉佩被認作蒼雲國的公主時,白芷真的從來沒這麼惡心過。
因為那塊玉佩是當年她用來給雲伊人換藥的,隻是不知如何到了蒼雲國太子蒼琰手裏,最後查到丞相府,然後雲伊人居然承認了玉佩是她的,原因是‘蒼琰愛上了她,她為了躲避這份感情隻能做蒼琰的妹妹。’
白芷內心一片荒涼,荒田上算是狗血。跟得時間久了,白芷從雲伊人腦子裏也學到了不少東西,最多的是吐槽。
……
白芷從雲伊人腦子裏的東西找到了一個形容他們這些死了的人,不過是炮灰罷了。
但比起她這個真的死在大炮下的炮灰,白芷覺得如果有下一世,她一定不要再跟雲伊人有任何關係了,真的太慘了,死的屍骨無存,活的輕於鴻毛,她甚至覺得她的存在隻不過是為雲伊人帶來一個高貴的身份!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白芷看了雲伊人一生的戲,隻覺太過荒唐。看得多了,白芷也就淡了,她隻要等雲伊人死後,應該也能重新投胎做人。
時光如白駒過隙,幾十年過去,白芷終於擺脫了束縛,前往輪回之道。隻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不知禍福,當再次睜眼時站在了百花樓前,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穿得花枝招展的老鴇正拉著她的手打量,旁邊站著的穿短衫的小胡子男人是把她拐走的人販子阿四,白芷腦袋一時的眩暈,黑影一過,又恢複了正常,隻是臉色更白了,她重生到了八歲那年。
“五十兩,多了就不要了。”百花樓的老鴇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胖女人,一身五顏六色的錦裙,頭上插滿了金釵娟花,白盤臉上斜眉細眼,小眼睛盯著白芷的臉,眼底冒著金光,本來不大的嘴上塗滿了紅脂,不張口看上去喜氣,張了口虛偽又豔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