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從天際撲漫而來,刀光劍影、鐵騎紅纓,三丈城牆之下,血染紅了眼,聲震聾了耳。
手裏緊握的寒鐵熱得發燙,從劍尖上滾落的血滴射著寒光,刺叉、劈斬、橫掃,不停的揮劍,踢開腳下的頭顱,回首望了眼緊閉的城門,白芷眼裏劃過了一絲悲涼,更多的是冰冷,再轉頭時最後一點光亮也熄滅了。
八歲那年的白芷還不叫白芷,她是被人販子拐來的,從小就沒有親人,被人販子從五歲養到八歲就要被賣了。
那年的白芷瘦瘦弱弱的,但不掩姣好的麵容,養大她的人販子說她長大後肯定是個美人兒,所以她要被賣到青樓,以後肯定是個花魁。
第一次見麵,那是個活潑天真的女孩兒,是被富貴鉛華養出的的嬌小姐,站在馬車上,大聲叱道:“我爹是當朝宰相,你們給我放了她!”嬌嬌糯糯的童音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白芷抬頭就看見六歲的雲伊人被人抱在懷裏,站在地上時隻比她矮了半個頭,昂著腦袋斜睨著眾人,貴氣而任性。
白芷最後被雲府用一百兩買了回去,成了雲三小姐的貼身丫鬟。
“喂!你叫什麼?”小姑娘捧著圓圓的包子臉,坐在八仙桌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麵前局促不安的白芷,沒有鄙夷,也沒有憐憫,隻是好奇。
“我沒有名字。”低頭看著被洗得發白,打滿了補丁的麻裙,白芷在雲伊人麵前平靜地說道。
“居然有人沒有名字!唔……那我叫你白芷吧,我姓雲,雲是白色的,我更喜歡姓白,但被我爹知道罵了一頓,既然我姓不了白,那我就給你吧……”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欣喜地想把自己的好東西分享給別人,沒了人前的跋扈和任性,也不管白芷隻是一個丫鬟,她的名字本來就是該讓主人取的。
白芷在雲府過了兩年的好日子,雲伊人有些天真任性,但對性格冷靜的白芷卻是極好。但在雲伊人的生母柳姨娘病死後,她們的日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雲府嫡妻王氏把往日對柳姨娘的怨恨全發在了她女兒身上,沒了生母的庇護,八歲的雲伊人根本招架不住內宅裏暗無天日的爭鬥,而雲伊人的爹雲丞相有六子七女,一個死了親娘的庶女,短短幾個月就被人忘在了腦後。
在那幾年被雲府冷落,雲伊人從往日受寵的千金小姐淪落到跟婢女差不多的待遇,有時月奉被苛扣得厲害,她們甚至吃不飽穿不暖,開始雲伊人還會發發脾氣,可時間久了,下人都能隨便給她臉色看,慢慢的,雲伊人變得不愛說話,膽小自卑,就算從始至終白芷都陪在她身邊,可她再也沒有笑過。
在白芷十四歲那年,雲伊人生了一場大病,白芷求爺爺告奶奶的到處給雲伊人請大夫抓藥,可她們兩這幾年活得比狗都不如,身上根本沒什麼值錢的,還是白芷用一塊從小就戴在身上的玉佩換了幾服藥,可最後還是不見好,終於在一個雨夜裏,雲伊人身上高燒不退,氣息也越來越微弱,白芷急得硬闖了王氏的院子。
幸好那天夜裏雲丞相也在那裏,就算再巴不得雲伊人早死,王氏在雲相麵前也得裝賢良大度,給雲伊人請了大夫來看,可最後大夫說雲伊人沒救了,白芷拉著雲伊人慢慢冰涼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雲伊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兩人相依為命的幾年更是情同姐妹,雲伊人死了,再沒有人會糯糯地叫她白芷了,也沒有人讓她哄著逗著才能把東西吃下去。
雲伊人雖然膽小,可她卻是白芷唯一的依靠,沒有了雲伊人,白芷不知道她以後會如何,雲府會不會再賣了她,王氏肯定不會放過她,白芷拉著比她還瘦弱的雲伊人呆呆地坐在了地上,回頭看著一臉悲傷的雲相,以帕拭淚的王氏,眼裏閃過嘲諷,她眼神飄到了門口的柱子上,慢慢起身……
衣角好像被什麼抓住了,白芷一臉不敢置信回頭,當看見微微顫動的眼皮,臉上慢慢掛上了欣喜激動,望著躺在床上的死人慢慢睜開了眼,但在雲伊人完全睜開眼後,白芷的欣喜僵在了臉上,她一眼就看出來,躺在床上的人不是雲伊人,而是不知哪來的孤魂野鬼罷了。
在一起生活了五六年,她比誰都了解雲伊人,雲伊人看她的眼神不是這樣的,這人的眼睛裏充滿了防備和陌生,還有雲伊人從來沒有的狠戾,就算她說是失憶,可一個人的習性刻在骨子裏很難改掉。白芷的心涼了半截,在雲伊人看過來時甚至不敢對上她的眼睛。
雲伊人從那之後變了,她變聰明了,變得有心機、狠厲果斷。連往日聽見名字就害怕得發抖的王氏,現在都不是她的對手,她懂得利用人心,討好了雲家的老夫人,得了雲相的重視,她還會很多東西,跳舞、唱歌信手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