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爛泥身子再空中輕盈旋轉一圈,落地,腳下泥土與他落地的腳一接觸,便再次濺射開來,隻不過這一次泥土濺射開的扇麵比上一次要大很多很多。接著這一擰身,羊皮裘老爛泥的身子居然再次旋起,被他身法裹起來的勁風已經對著王路常撲麵而來,吹得他眼睛都睜不開。
隻聽得“喀喇”一聲。
老爛泥還在旋轉,而他手中的柴薪已經被不知是他手掌還是旋轉的力道震得炸裂,瘦肉般的柴絲兒像是狼牙棒上的鋼鋒一般。
老爛泥也不提醒王路常小心,以柴作刀,刀氣凜然,一刀便劈向正在琢磨其中身法力度門道的王路常,勁風遊蕩,頃刻間直射臉麵。
避不可避,也不想避退。電光火石間,一氣由丹田直上黃庭,高格雙臂,硬抗下這一條冷冽刀罡。
“砰!”
站在田地間的王路常當場被這一柴給撞到三十步外的地埂處,地麵上塵土飛揚,他隻感覺兩條手臂都要報廢,羊皮裘老頭兒卻是仗勢欺人,一柴複一柴,氣焰再漲,勁風更重,王路常根本來不及換氣,所幸從小便與王子昂學得扶搖拳的呼吸吐納心法,再扛下一記柴劈,這下子直接從地埂被打翻到上一壟地頭上去。
老爛泥眯著眼站在地頭,問道:“拳頭還挺硬,怎麼樣?還頂不頂得住?”
王路常體內氣機翻滾如潮水,一呼一吸一吐一納之後剛剛平穩下來,頓時難受得厲害,苦澀道:“能休息會兒嗎?”
老爛泥搖搖頭,麵皮之上有紅暈,他打得真是爽快,這一套家族絕學就他學得最好,若不是三十年前在這天津衛被人廢掉,他一定是家中扛鼎的人物。
老爛泥身形再起,這一回來勢洶洶,不是王路常不想避其鋒芒,而是完全逃不掉,他隻能看見羊皮裘老頭兒身形旋轉的地方忽然炸起三團泥巴扇麵,一扇比一扇距離他更近,一眼之間,三團泥扇炸開,他就感覺到手臂肩背上傳來山傾一般的力量。
他隻能用最笨拙的法子去硬碰硬,所幸獨孤老頭兒似乎故意有所留力,每次出手並未下狠手,但是他的身法卻是異常的迅捷,根本看不清楚。
幾次之後,他的手臂根本已經抬不起來,隻能用身體其他部位去承受,但是羊皮裘老頭兒的身法更加迅速,幾乎隻是一念之間,地上炸開三團泥,他就已經倒飛出去了。
老而彌堅,老人似乎根本沒有半點力竭的感覺,隱隱越來越興奮。
“怎麼樣小子?能不能行啊?”
身體骨骼傳來酥麻的感覺,這就是王路常需要的,雖然他真的很疼,疼到滿頭大汗,疼到汗出如漿,疼到咬牙切齒。
皮膚青了,紫了,炸開了,肌肉酸了,脹了,抽搐了……
都不是事兒。
問題是……這樣就能練出金鍾罩鐵布衫出來?有這樣的麼?雖然他並不奢望真的能練那兩套神功,但是就算是其他的硬功也不見得是這樣練的吧?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來羊皮裘老頭兒更是如此。
既然不是助他練功,那麼就是老人家作出那麼大陣勢來打他的身法有問題了,這是一想就能想通的,積蓄力量打人能搞出那麼大動作麼?地上坑坑窪窪全是老人家踩出來的坑。
這裏麵有古怪。
王路常暗自思量,一咬牙,雙腳一沉,身陷泥地,道:“再來!”
可惜老爛泥身法太快,柴薪摧枯拉朽,“砰砰砰”,王路常在老人家的擊打下,就像一顆無所依的頑石,被大浪拍來拍去,身上都被拍遍了,青一道紫一道,或許有的地方骨頭都炸開裂縫了,比如手臂,比如大腿。
“砰”一聲,又是一記,王路常連人帶鞋一起倒飛出去,幾個狼狽翻滾,才起身就是下一記勢大力沉的柴薪以那種旋身斬刀之法立劈而來。
老爛泥手提柴薪,緩緩走下地坡,“小子,還沒死啊?”
王路常被激起了凶氣,打腫臉充胖子笑道:“還沒!再來!”
老爛泥一笑置之,輕聲道:“胸有塊壘,借酒澆之,路見不平,拔刀蕩之,如今你身子骨上鐵鏽滿,要靠老夫手中這廢柴以敲之,鐵鏽敲幹淨了,自然氣象新,源頭活水才能汩汩不斷,等你見慣了老夫的恐怖三連斬,自會有你的氣概,你手上那大開大合的拳法才是你的拳法,那才是所謂的百煉精鋼。今日打你一頓,明日打你一頓,心情不好的時候打你一頓,心情好的時候打你一頓,心情不好不壞的時候打你一頓,這一頓一頓的打,不比那金鍾罩鐵布衫差。”
“好了,今日就到這裏吧。”老爛泥隨手丟下已經完全被打廢的柴薪,負手想著土坯房走去,順手將在一旁觀看了許久的吳鳴大張的嘴巴合攏,問道:“想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