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枯枝斷裂的脆響,他扯著一個摁住他身體的悍匪的手臂,硬生生蹬斷了他的胸骨。
他被摁在地上,頭顱擦著滿是血水碎石的泥。
他的脖頸突然脹大,青筋密布,他的小腹中像是有一股沸水一般。
一種小時候與爺爺練功時候會產生的熟悉的溫暖感覺遊走過四肢百骸,但卻比以往洶湧百倍,全身就像突然被澆了一盆滾水。
他用力掙紮,抬手,擰腰,箍腿,挺胸,上岸的鯉魚一般躍動。
悍匪們拿不住他了。
他的身體突然發生了某種變化,不停的顫動,抽搐,力量奇大。
他掙脫了出來,拳頭連接著肩背,胯提著大腿,鞭子一般揮了出去。無可抵擋的砸中離自己最近的那名悍匪的頭顱。
然後是另一個悍匪,然後又是另一個悍匪……
王路常看得目瞪口呆,他自幼在偏遠的大山中長大,生活在隱居的江湖高手之間,獸血沸騰時候打過生死拳,短短數年間見過的武林高手比一般人一輩子聽說過的還多,但是從未在戰場上見過兵將搏殺,他從來沒想象過,戰場這個男人與男人之間拚搏的舞台,竟然能夠令人強悍到如此地步,將戰鬥力發揮得這樣淋漓盡致,就像在演繹一場人生,輸與贏,血與淚,信仰與現實……所有的一切,就在一念之間,一瞬之間,一息之間……
……
“啪!”、“哢擦”、“噗嗤”、“喀喇”、“啊”、“嗚嗚”……慘叫聲、骨頭折斷聲、刀鋒如肉聲、血液噴濺聲不斷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場間的戰鬥停止了。
清軍陝地綠營軍千總秦川,他仍舊站著,渾身浴著血。他的對麵,是一臉麻木的農民般的叛民,秦川不知道他叫什麼,隻知道要殺死他。
他知道叛民的身後還有人,隱身在叢林中的人,應是叛民竄軍的首領。
他此時的狀態,就像是一個被一根頭發絲兒緊緊箍住的開裂的水缸,身家性命懸於一發之間,他力竭了,隻剩最後一口氣,但是他已經滿足,悍匪都被他殺光了,隻剩幾個人有什麼用?能搶得到城中的糧食麼?就算搶到了能運得回麼?就算運回了,夠麼?哈哈……
他現在隻要殺死眼前這個農民一樣的叛民就夠了。
他是兵士,他已經盡到了守土衛民戰死疆場的職責,而農民,就應該好好種地,這種擾亂國祚的叛亂行動就該株連九族,至於國家大事,不應該是不在其位的人操心的,更何況僭越一點,稍微議論一下國事,這大清也不見得真的那麼無藥可救啊,這不還有大把的人才在呢麼?左宗棠、李鴻章、張之洞、彭玉麟、鮑超、朱洪章、蕭孚泗、沈葆楨、李臣典、*斌、胡林翼、曾國荃……
眼前的這個根本不像是回民的叛民就沒有做好自己的本分。
他們互相對視著,距離著三五步的距離。
兩人之間必定有人要死。
所以都在想一些事情。
蓄勢。
不知幾個呼吸過去。
兩人都動了。
農民一般的人手中突然出現了一顆大鐵釘,這顆鐵釘有一尺寸許長,有見識的人能夠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一顆大號的棺材釘。
秦川也動了,右手緊握著的製式長刀劈下,亮起一道刀光。
兩人瞬間身動。
“噗!”
“嗤!”
兩聲,持著大號棺材釘的農民一樣的匪首的右手和頭顱伴隨飆出的血水,脫離了他的手腕和脖頸,蜷曲的斷手和麻木的頭顱在那根泛著不詳的金屬光澤的長釘落地後也嘀嗒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