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江湖廟堂相看相厭(3 / 3)

想要在江湖中混出個模樣來,不容易。

至少在成就武藝這方麵就不容易。習武要經過很多個階段,每個階段的成就都不亞於官升一級甚至更甚之:從一個會點把式的痞子成長為打架鬥毆充當炮灰的三流武夫,一直到手頭有個一招半式的二流武夫,努力成為幫派頭目一級的一流武夫,這時候基本老了,如果運氣好,某一日拉屎或者撒尿的時候突然心念一動,成了一個武道上開始尋求趣理脫離了低級趣味的頂級武夫,如果你還活著,更進一步便是開山立門光宗耀祖的小宗師,到你死的時候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在靈魂消逝的一霎那成就天人合一的大宗師,至於那感悟宇宙節拍的武聖,是傳說,因此,從一個市井之中苟活的草芥達到傳說中陸地神仙一樣的境界,您覺得的這比入朝當官九品之一品大員容易麼?

習武肯定還要更難些。

人們總有一種思想,這種思想是對的,那就是:“我做的事情比你難,並且我做成了這件事,那麼我比你強!”

所以心態要放端正些,在死後被人念不念叨的,這種事情很沒意思。

或許陳拓死後能跟曾國藩遇到的話,還能做朋友呢。

為什麼呢?

有江湖前輩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範文正公也說了,“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這兩句話,將江湖與廟堂的關係闡述得淋漓盡致。

江湖從來就躲不開廟堂,單純的江湖或廟堂,都不會有人生境界上質的飛躍。

為國為民,是這兩座大山共同的目標。當然,這說的是盛世明君及群雄爭霸的年代,而不是現在。

譬如說北宋,算得上文化人的巔峰了,在那裏,文壇領袖和政界魁首是可以隨意出入的。歐陽修,王安石,司馬光,蘇轍……如果把蘇東坡那樣“揮毫萬字,一飲千盅”的“文章太守”也算進來,這個名單還可以拉的很長很長……

在這幫頂級的碩儒眼裏,世界是由“廟堂”和“江湖”兩級構成的,人生既該高居廟堂,悲憫蒼生,也該隱居江湖,縱情山水。

能在“廟堂”和與“江湖”輕輕跨越,並在兩者間都做到極致,這樣的人生,不管是晴是陰,是風是雨,都貴不可言,妙不可言。

這才是最理想的江湖與廟堂。

如今的江湖與廟堂,對於人民……嗬嗬。

對“廟堂”而言,它止於流沙黃塵;對“江湖”而言,它止於宮邑紅塵。但界限並不意味著隔閡,美妙的人生就應該一直承擔著這樣一對矛盾,一頭是廣泛的社會責任,一頭是自我的精神固守,看似完全對立、水火不容,卻在互相抵牾和撞合中構成了一個近似於周易八卦的互補渦旋。在互補中仍然互斥,雖互斥又仍然互補,就這樣緊緊咬在一起,難分彼此,永遠旋動。

高明如此,無法解決;中庸如此,無法調和。在兩個極端間遊刃有餘,人生才會深刻,此生才夠純粹。

這便是大器之成,這便是大匠之門。

年輕人們,你們生錯時代咯,現在的江湖與廟堂,完全麵目全非啦。

羊皮裘老頭兒感慨一句,抬起頭來看看兩個初生牛犢般的年輕人,發現兩人吃得熱火朝天無動於衷,於是感覺難過。

“唉,吃吃走吧……”羊皮裘老頭兒抹著嘴唇歎道。

王路常跟吳鳴二人倒是吃飽喝足心滿意足了,如今滿麵春風,他老人家話說多了,再加上口才問題東一句西一句扯得不著邊,沒有將兩個年輕人教育好,反倒被自己的思緒惹得心裏不大痛快,於是臉色不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