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勤拂拭便是反省。但自省往往很難,看自己過往,看自己的悲喜,怎麼樣都是一件血淋淋的慘事。
可這又是不得不做的事!
不反省便不知道前事,更別提從中獲得什麼了。人啊,總是要往前進的,固步自封的後果往往便是迫不及待的毀滅。
佛家大德這句偈語點透了本質。
由是,無論是道宗,是佛家,亦或者魔門,都比較講究勤拂拭,常反省。不拂拭,不反省,心魔就會叢生,對修行不利。
當然這是正法,傳統做法,講究克己,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很難,全靠自己,或憑慧根,或有毅力,或無畏,或堅強,種種心魔,全憑一片丹心擋之。
至於像羅藝這般強行收服,強行身合,說的好聽叫另辟蹊徑,說的難聽點其實就是歪門邪道。這可真的是邪道啊,稍微不慎,可能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場。
但說實在的,羅藝那時沒有選擇,因為當時心魔幾乎已經要侵身,占據他的一切。不用此法,他可能已經不存在了,徹底成為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成為徹底隻會殺戮的瘋子,更也許他就那樣死的悄無聲息。
這些都是他不想的。
因為還沒跟方哈兒再相聚,沒跟大力,七七,嫩芽子會合,還沒找到父親母親,衛二叔,柳四叔,章七叔,甚至還沒有去拜拜賀三叔的墓。
他還有好多好多事要做啊。
不想,那就要做,即便這心魔大咒是穿腸毒藥,即使有那麼多種種的後遺症,當時他還是毅然的選擇,練!幸好他成功了,他闖了出來,總算消磨了心魔。
至於以後,那就以後再說吧。
他如是想道,隻見化出的青光如蛇如龍,蜿蜒曲折間,在山林中如閃電般行駛,身邊的一切迅速穿越而下。
一路而去,除去心頭之患的羅藝再也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前無心障,後沒強敵,這是安寧日子是他很多年都不曾有過了。
他,覺得很自在。
“這才是自在樂子!”即便風聲烈烈,越是猛烈,羅藝心底越是開心,興之所至,他一邊疾馳,一邊尖嘯。嘯聲穿破山林,洋溢著興奮。
此時此刻,他的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歡樂,如同累久病人突然痊愈一般,心情特好,赫然間速度再快三分。
“也不知道現在究竟過了多久了!”羅藝身邊從來也沒個計時的玩意,所修道訣法術也沒有往這靠過。
畢竟他的修為也沒到誌怪小說中那些高人的境界,隨隨便便單指掐動,便知何年何月。當即羅藝暗道:“看來到了七七那邊,首先還是去坊市看看,找找關於這方麵的東西。”
他自覺以後隨著修為的增長,要閉關的日子自然會更多,說不定一晃眼就可能十年八年。時間蒼蒼,歲月如梭,一個不慎,可能真的會物是人非事事休。
那多尷尬!
數十日之後。
天空萬裏無雲,一碧如洗,朝陽剛剛起來,帶起一片霞光。同時,在驛道上一輛拉貨的馬車緩緩前行。
“老丈,多謝你載我這一程啊。”羅藝端坐在馬車後的拉板上,看著正在駕車的老丈人緩緩說道。
他顯得有些拘謹靦腆,這恰恰也符合一位初出茅廬的遊方學子的形象。
本來羅藝是想要直接奔遁到大力他們所在之地,同時這一路上他不斷試驗了那剛剛練成的千幻靈咒,發現即便自己化為女子,甚至幼童,皆都惟妙惟肖,變一個像一個。但似乎他現在隻能幻化出人形之類的,至於其他猛獸之類根本幻化不出。
原本想要變化眾生萬物的心思立時破產,讓羅藝有點小失望。
誰叫他心大,曾在塗山所藏的某些書中看到過傳聞的幾種可以變化萬物的大神通,以為這千幻靈咒應當不差。
他不由的再次歎了口氣。
此時那老者看到羅藝似乎有點拘謹,那趕著駑馬的老丈豪邁的一笑,“郎君不必如此多禮,這驛道常常有如郎君這般書生來往,而我們這一方水土多受公羊學館的照拂,即便是老朽這樣的也可以去那聽聽鴻儒教誨,聽聽聖音,所以老朽每當見到郎君這讀書人,都會自當略盡綿薄之力!”
老丈說話條條在理,文縐縐的,頗有章法與條理。甚至有些話比羅藝這個偽士子更有深度。
當下羅藝忍不住暗歎:“公羊學館不愧是儒門大派,教化之功深遠,竟連這一如同老丈都幾乎出口成章,大力他們再此求學修行,應當極為合適的,當初果然沒有選錯。”
當初讓大力和嫩芽子來到這麼遠的地方,即便是坐船也要數月之久,且僅僅是三個孩子,羅藝難免會擔心他們。
他們剛走的那幾天,羅藝幾乎是日日夜夜無法安眠,生怕有什麼噩耗從遠方傳來,也不知道那所劉屠戶推薦的學館好不好,鄉下的孩子會不會在裏麵受欺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