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禦醫們七手八腳的,藥箱三四個錯落放在軟榻之前,裝藥的抽屜被拉開,還有的掉在地上,顯得七零八落。
那是一個雕鏤著鳳凰展翅紋的梨花木軟榻。竹編的靠背,上斜斜靠著有些疲憊但十分焦急的江白曲,江白曲的身後,飛絮公主穿著紫色的華裳,深情也頗落寞。
此時,江白曲雙眸之中隻有躺在塌上的易水湄,周遭的禦醫們,一會懸絲探脈,一會又互相商議。江白曲看著易水湄的臉色那麼蒼白,唇上沒有逝去的蔻丹卻那麼鮮豔。多麼諷刺的對比,這是不是在昭示著這場愛情對她就是不幸?
他不知道說什麼,禦醫們的藥煮好,他端著青瓷的小碗,看著絳紅的液體,吹溫給她喂下。手有點酸了,他沒有停下,漸漸地藥碗之中隻剩下殘渣。
而這時,溫潤的藥滑入水湄喉中,她在昏迷之中,神識卻還在痛苦的感知著一切。
水湄在一個虛無的世界之中,隻有自己,天地都那麼黑暗。冰涼,彷如是一個空曠的屋子,之鎖了他一個人在裏麵…
“我…我這是在哪裏?咦?剛才宴會上的人呢?嗬嗬,都不在了,我可以自由了…”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氣,身子向後仰去,就那麼躺在地上,沒有一點疼痛感…
“是了…我被暗器打到了…我怎麼那麼傻,去救那個人?他不過是想占有我罷了…”她睜眼無力的看著什麼都看不到的世界。
即使是虛幻之中,她也覺得好難受,頭好疼,似乎在撕裂一般,疼的推了一個身,麵頰貼在冰冷的地上,凍的她一個激靈,她頓時希望有一個人來疼她愛她…
“嗬…十八年,我等的不就是這樣一個人麼?她要不是皇帝該多好?若他不是皇帝,我是不是可以將一份愛意永遠深埋在心底呢?縱使相見不相隨,相逢相忘亦無悔…”
“皇帝…多麼高高在上嗬…辰妃,辰妃…他是想告訴我,在他心裏,我淩駕於四妃之上麼?她們有顯赫的門第,是了,我也有啊!娶她們,可以挾製那些忠臣,她娶我,是不是也有這個意思在裏麵?她們是父親的愛女,我又是什麼?”她自嘲的笑了,黑暗中,這個笑那麼的驚人,驚人的刺骨。
“十八年…我是十八年都甩不掉的一個累贅…”她想到這裏,眼淚竟流了下來。
而此時的白曲,剛剛將藥碗遞給周邊的侍女,卻看到水湄在混沌之中竟然流下淚,他的眼神頓時變得哀傷無比,他修長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去拭易水湄眼角的淚…身子也做得更靠前了,他看著她,在昏迷之中的樣子,頓時覺得她其實是那麼哀怨,或者是痛苦,即使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
江白曲的眸子如同裝滿了澄澈的秋水,而水中所映的卻又是易水湄的眸子,長長的睫毛映在他眼中如同水中隨風的搖曳的蒿草…
眼淚竟還在流,江白曲更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去,輕輕吻上了她流下的淚水,他將她的麵頰貼在她臉上…久久,不肯離去。
江飛絮看著這一幕,神情卻更加落寞,燈火也將她的身影照在了身後的彩繪疊梅屏風之上,那個剪影,隻有這三個人凝固的一瞬,亦隻有黑白兩色,如同易水湄生死一線的生命。
江白曲緩緩起身,勉勵穩定了下心緒,然後問道:“水湄的情況如何?”
“陛下…臣等…”這是一個領頭的禦醫向前邁了一步,吞吞吐吐的開口。
江白曲的神色頓時焦急起來,開口都帶上了怒氣:“快說,耽擱了救治辰妃,朕要你好看!”
“是…辰妃臂上之傷實不簡單,暗器之上喂了厲害的毒藥,而這毒藥又隨氣血行遍了辰妃周身,而這中之毒,臣等實在是…見所未見…既使是在醫術之中,也無所…無所涉及…”
江白曲喝道:“朕養著你們,而在這時候你們卻是如此無用!”他動怒的一喝嚇得三個禦醫撲通的紛紛跪在地上。江飛絮沒有說話,似乎蹙了蹙眉頭在想什麼。
而江白曲隨即又笑了:“罷了,也怨不得你們,接著說下去。”
那禦醫如蒙大赦,立刻答道:“臣等剛才以丹參湯與靚心紫金丹護住了辰妃的心脈,之前飛絮公主又以封穴手法護住了辰妃的心脈,並且減緩了毒行的速度,辰妃在一日之內,應當無事。可是若是幾天裏不能得救,恐怕…恐怕也…”他不敢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