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湄出嫁的那一天,大紅的嫁衣遮蔽了她蒼白的肌膚,侍女為她梳上華美繁複的發髻,七支鳳釵簪在她柔順如水的青絲之上,顯得那麼雍容華貴,隻是她的神情顯得那麼平靜,一點點的喜悅都沒有。
是不是因為要嫁入的是帝王之家?
還是因為她的母親看不到她出嫁?
沒有人知道易水湄在想什麼。
易水湄在是女的攙扶之下盈盈走到轎門之前,回身,對著那個養了自己十八年的父親盈盈一跪。
還未跪下,易鈞天便笑著將她扶了起來,他的聲音很柔和,起碼是易水湄從來未有見過的溫柔道:“水湄。此去,你要多多照顧自己。”他隻說了這樣一句話,再無別的。
喜幛下的易水湄輕輕地點頭,更沒人能看清她的神情。亦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既不喜悅,亦無留戀。她對自己說,自己不過走出了一個深深地院子,然後要匆匆忙忙趕向另一個更深的宮院。
然而腳踏上轎門的一刹那,她還是哭了。噙著淚水,她努力的控製自己,眼淚卻還是劃過兩頰。
隻有一點淚水,根本不足以洇濕一層又一層的嫁衣。沒人看到,那一刻她自己也在恍惚,我哭了麼?
易水湄進宮的那天,天陰陰的,而一個風聞的傳言卻已經彌散在涵合“易水湄入宮之日,即賊行刺之時。”
長長的送親隊伍逶迤在寬廣的鬱離街道上,有開道的侍衛,卻沒有阻擋百姓的官兵。為首的人舉著高高的幡子“同慶”這是鬱離皇帝親手寫下的大字。
易水湄坐在轎輦內,什麼都看不到,她沒有偷偷掀起自己的喜幛,偷偷地看街上歡呼的人群,對於未知的前程,街上百姓的歡呼在她聽來,卻好像昭示著未來的挽歌,至少,不美。
這時,在觀禮的人群中站著的兩個不太引人注意的人正在低聲交談。
那是一個白衣的女子,女子的白衣和平常的白裳樣式沒什麼不同,卻顯得格外蒼白,不是知道是不是舊了的緣故。而她邊上立著一個男子,男子容貌俊秀,微微含笑,似乎等待著女子訓示什麼。
女子沒有說話。而男子終於有些按耐不住道:“師傅何必一定要睹這辰妃的容貌?”
女子似乎看著轎子,又似乎在看遠處的雲煙,慢慢低下頭,輕紗遮住她的眼眸,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緩緩開口道:“嗬嗬,別叫我師傅,傳聞這位易水湄姑娘一下便入了他的心,讓她魂牽夢縈,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女子…”
男子沒有說話,依舊向徒弟對師傅一樣恭敬地點了點頭。
轎輦緩緩從女子前麵的街道行過,隔著厚厚的人群,女子的眼光慢慢尖銳,聚焦在轎子的轎簾和窗子上,然而這一切密不透風,什麼都看不到。
女子輕輕搖了搖頭,風起,隨著她的輕聲賭咒,一道和煦的風撩起了轎子的窗紗,易水湄被吹透轎子的微風一驚,不由向右便的窗子探了探頭,風恰恰撩起她的蓋頭,隻露出了一點點的側容,這一個瞬間,卻隻有短短的一刹那,隻有那個女子看到,然後易水湄又坐穩,繼續無力的走著這不自主的生命之路。
而那個看到她容貌的女子卻歎息道:“星河,準備準備藥吧。”
“是”
那一刻,一個人大紅的身影從轎輦上走出。繁複的朱藻錦衣依舊掩蓋不了她那種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