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媽雨珊一起拉著大寶,回到林誌鵬家。
大寶對這個素昧平生的阿姨很新鮮也很好奇,他熱情地為雨珊拿出他媽媽的拖鞋,讓雨珊換上,還領著她參觀他家的房間。林媽媽則到廚房裏忙活晚飯。
一會兒,飯得了,三個人一起吃飯。吃飯間,林媽媽問雨珊家是哪的,家裏還有什麼人?為什麼會流落到這兒。
雨珊不願過多地談及自己,便支吾著岔開。然後就把話題引到大寶身上來。
今天的大寶話很多,他扯著雨珊的胳膊,扳著手指給雨珊講他家裏的成員。他先自豪地說起他的爸爸,說他爸爸怎樣威風,怎樣厲害。怎樣把他的舅舅收拾得服服貼貼。然後他又說起她的媽媽,說他媽媽怎麼樣漂亮,怎麼樣能幹,還說他媽媽給他懷了一個小弟弟,不過小弟弟很可憐,還沒有出世就死去了。
說到這裏,雨珊有些愣神兒,她的思緒也隨著大寶的話而漸漸飄遠。她想起了她的那個未成形的孩子。她想到他在自己的肚子裏還沒來得及長出手腳,還沒來得及長出眼睛,長著鼻子嘴巴,還沒有來得及見一見她這個媽媽,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被他的父親用力的那麼一推,而化作了一灘濃血。她不知道那麼大點兒的東西是不是有了聽覺,知覺感覺,會不會在他消亡的那一刻感覺到疼痛。
等她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淚流滿麵。
林媽媽看她傷心,趕緊讓大寶回房間睡覺。她則靜靜的坐下來,等著雨珊從傷心悲痛中回複情緒。雨珊也知道自己失態,趕緊抱歉。
林媽媽同情她,說有什麼事不要憋在心裏可以說出來,這樣心裏會好受一些。麵對好心幫助自己的大媽,好像如果再一味地抗拒和隱瞞,就有點說不過去。
人與人之間說話就是這樣,一旦談話起了頭,就會像大壩決了口,所有的該說的,不該說的,願意說的不願意說的,都會一股腦地倒出來。並且還會不由自主的加上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評價,甚至自己的想象。
雨珊就是這樣,她從和陳賓的相識說起,說到他們結婚,說到他們吵架,說到那個被陳賓救起的女人。說起因為那個女人,陳賓砍掉陳賓推她,推掉了他們的孩子,說起她怎樣傷心欲絕,說起他怎樣求助汪洋,說起汪洋和南門希怎樣去救她,怎樣發生意外,致使南門希重傷還截了肢。說起汪洋怎樣在救治陳賓的過程中陪伴著她,保護著她,幫助她。然後,陳賓醒了,但是陳冰卻誤會他,等等等等。一直說到陳賓拿她的生命去要挾汪洋。致使汪洋在去救她的途中因心智慌亂而滾落山崖。說到這兒的時候她已經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林媽媽對她倍感同情,陪著她把南門希一陣痛罵,接著又對汪洋的死一陣唏噓,感歎世事無常。
然後林媽媽無語間地問了一句,那麼你的男人呢,現在?
雨珊搖搖頭,不知道!她還沒有回去,她也不想回去。她想離他遠遠的,就當從沒有過認識過他。
林媽媽的眉頭皺了皺,她輕聲的道:“你確定你真的想好了嗎?你確定任由他獨自一個人在那樣惡劣的環境裏自生自滅?你認為的那樣的環境裏有生的可能?”
“那又怎麼樣呢?我現在對他已經不是牽掛,我對他已經沒有了不舍,我現在隻想躲得遠遠兒的,他既然可以那樣不負責任的對待別人的生命,我為什麼就不可以,我為什麼還要把自己拴在他的身邊。像條狗一樣每天讓他嗬斥打罵。我在他麵前可以沒有臉麵,可以沒有自尊,可是我的朋友他那樣熱心,那樣真誠的幫助我們,他非但不感恩,還各種各樣的羞辱他,他不顧他的尊嚴,不顧他的感受。他還害他擔驚受怕,還害他墜落懸崖,害他失去生命,他還那麼年輕他還沒有結婚,還沒有能給給自己留下一兒半女,給他家裏傳宗接代。所以它扼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他的那一支血脈啊。
你說我怎麼能不恨他,我還怎麼能回到他的身邊,我真的沒有辦法再麵對他,我怕我控製不住我自己的心魔。
我怕我會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