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評價叔本華(3 / 3)

是非理性的生命意誌,生命意誌比理性更本質,更重要。

攻擊理性?這真是之前想也沒想過的事。

我們先想想,理性是個什麼東西呢?

我們大致可以理解為,就是講客觀事實,講邏輯,講道理。

文藝複興時期,知識分子們都特別崇拜理性。因為理性能帶來科學,很多人認為,人類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人類有理性。

或許你會說:我不信這些書呆子們的說教!我不覺得理性有什麼特別好的,我就是性情中人!我就喜歡感情用事。最起碼感情和理性一樣重要,這有問題嗎?

咱討論一下。

前麵說了,我研究哲學的動機挺自私的,是為了追問“我”的人生意義,是為了追求“我”的幸福。一切全都是為我自己著想。

問題是,“我”是什麼?

假如我們失憶了,我還是我嗎?假如我變成神經病了呢?

這問題不太好回答,我們回答另一個簡單的問題。假設有一天,我喝酒喝醉了,暈暈乎乎的。這時候我時而能控製自己,時而不能控製自己。正好對麵有一個我暗戀很久的漂亮姑娘。我平時對姑娘都挺尊重的,結果這天在酒精作用下,忘了種種清規戒律了,光看見那胳膊好看,一衝動,把姑娘胳膊給摸了。

結果第二天醒酒了,兄弟來電話說:“你昨天瘋了?人家姑娘說你是個流氓,特生氣。”我這個後悔啊,我怎麼幹出這種事兒了,我不是這種人呀!

我們想,從物理學上,從醫學上,乃至從法律上,昨天的我都還是我。然而我自己卻不這麼覺得。我此時回想起來,覺得昨天的我沒受自己的控製,就不是真正的我。從我自己的意願上說,我再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再也不希望自己失去控製。

所以對於我來說,“我”這個概念有一個關鍵的要素,在於我能控製自己。什麼叫控製?靠什麼控製?

理性呀。

摸姑娘胳膊是因為欲望驅使,不摸胳膊靠的是理性控製。

假設我們沒有理性,我們就不能控製自己,我們便談不上自由意誌,我們也沒法學習,沒法思考,可能連自我都意識不到。那就隻能渾渾噩噩地活著,什麼哲學啊追求幸福啊,就都談不到了。

再者,生而為人,必須和這個世界打交道。當我們去改造世界、去預測世界的時候——比如我們從事勞動生產的時候——唯有理性才能最有效地幫我們的忙。這在醉酒的時候感受最明顯。當你喝醉以後,想要控製自己上廁所啊、回家啊,一想到這事你就會強迫自己集中理智,想明白自己在哪,該怎麼實現自己的目的。要是沒有理性,那就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關於理性的重要性,我們還可以用一個簡單的問題來概括。

我假設大家都很怕死,正因為我們知道自己生命有限,才會去追問人生意義,抓緊時間追求個人幸福。那麼,假如有一個神靈願意給你永遠的生命,願意讓你的意識永存。這當然太棒了,有了永遠的生命,對於個人來說哲學的大部分問題都不用解決了,慢慢活著就行了。但是神靈有一個條件,必須要以你失去理性為代價,要求你永遠發瘋,那你會同意嗎?

不會吧。

你會覺得,失去了理性,就算能永生,那也跟行屍走肉一般,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失去了理性不就和死亡一樣了嗎?

那麼,當叔本華的生命意誌高過了理性的時候,當叔本華是靠人生小感悟而不是形而上學出名的時候,他給哲學帶來了新的危機,一個威脅著理性的危機。

會有人救理性於危難中嗎?

叔本華去世五年後,他的思想隨著他的作品遍布歐洲大陸。在萊比錫市的一家舊書店裏,一個青年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本《作為意誌和表象的世界》。在這一刻,那些躺在文字中的思想又重新複活了。

這人是來拯救理性的嗎?

不,他是來落井下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