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個科學家用計算機預測自己的未來,計算機預測到了:這個科學家在某天會出車禍死去。但與此同時,計算機又預測到,當科學家知道自己將要出車禍了,肯定會采取措施避免出車禍。那麼因為科學家受到了預測結果的影響,一切計算的數據都會改變了,未來也跟著改變了,計算機又要重新計算。但是新的預測結果又會導致科學家新的反應,一切又要重新計算……
黑格爾認為,我們對世界的研究也有類似的情況。
就是說,我們作為世界的一部分,我們對世界進行研究的同時已經在改變世界了。不僅僅是我自己的行動改變了世界,也是因為我的理論影響了其他人。那麼當我改變了這世界以後,我要研究的世界也變了,我就得重新研究。我一重新研究,我就又改變世界了,就又得重新研究……
好、好累呀……
這就好比笛卡爾研究的是他之前的世界,而笛卡爾之後的哲學家研究的,是一個包含了笛卡爾和他理論的新的世界。如此反反複複無窮盡也。
那麼,如果世界是不斷變化的,那還有真理嗎?真理是什麼呢?
黑格爾說,真理並不是固定不動保存在世界某處的,真理就是世界變化不止的過程。世界越變化到後麵,我們就越接近真理。
強調世界是變化的,這不是什麼新鮮的觀點。黑格爾哲學觀的關鍵之處在於,他認為世界的變化不是無序的,而是有方向的。
因為一個又一個新的理論代替舊的理論的過程要符合一定的規則。
這就是辯證法。
庸俗點說就是,理論是怎麼進化的呢?隻要有理論,也就會存在一個反對它的理論。這兩個理論互相衝突,在衝突中最後會共同形成一個更高級的、新的理論。這個新的理論又會產生一個新的反對它的理論,繼續衝突,繼續產生新的理論。那麼這些理論就是在朝著更高級的、更完善的方向不斷發展下去。
這就是所謂“正題產生反題、正題和反題一同產生合題、合題又產生新的反題”,“正—反—合”的辯證過程。這是人們對辯證法的慣常理解。
而且黑格爾認為,辯證法不隻存在於理論的發展中,而是存在於世間萬物。大到整個人類曆史、自然界的曆史,是這麼發展的。小到一個人自己的曆史,也是這樣。
對於曆史問題,比如我們過去講曆史常講,先是有政權(正題),然後有反對政權的反抗者(反題),最後經過鬥爭,形成了新的政權(合題)。
對於個人問題,比如我們人怎麼成長的呢?我們先有一個原有的思想(正題),然後在生活中遇到了這思想不能解決的問題(反題)才會引得我們思考,這個思考的結果不可能說最後完全不顧以前的舊想法了(正題)對吧,最後的新思想(合題)肯定是結合了正題和反題。這就代表著我們更成熟了。
我們先不忙著質疑黑格爾。實際上黑格爾之後很多人都覺得他的說法不靠譜,我們先看看黑格爾的世界觀會導致什麼結論。
首先一個挺好奇,既然世界是朝著一個方向發展的,那是朝著什麼方向發展呢?
黑格爾說,朝著理性的方向發展,朝著世界自我認識的方向發展。發展到最後,世界的本來麵目就展現出來了,形而上學的發展就完成了,我們就能認識到這個世界的真相了。因為我們是世界的一部分,所以這也意味著世界自我認識了,就萬物歸一了,就天下大同了。
過去的哲學家覺得,真理是個靜止的東西,被動地等我們去了解。而在黑格爾這裏,哲學是自己發展的,在發展中自己了解自己,展示自己。
而背後控製這個發展的力量叫做“絕對精神”。所以黑格爾也是唯心主義,他認為世界的本質就是絕對精神。世界發展到最後的結果,就是絕對精神成全它自己。
其次,假如這世界是按照一個固定方向發展的,這個說法很像是決定論啊。這麼說我們人類豈不隻是曆史長河中的一顆棋子?人類豈不是沒有能力去創造曆史了?
黑格爾說,沒錯。曆史有自己的進程,曆史不是人類創造的,曆史也不是一次次個別事件的堆砌,曆史就是辯證法的實踐者。我們人類隻是曆史的工具。當然,在世界自己進化的過程中,我們人類屬於比較高級的階段,因為我們有理性。世界的進化是符合理性的,世界就是要通過人類來認識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