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基本沒什麼前人可以參考、沒什麼書可以相信的哲學家,笛卡爾探索世間奧秘的方法自然隻剩下一種:親自體驗世界,按他的話說就是讀“世界這本大書”。
因此笛卡爾參加了荷蘭的雇傭軍。不過參加荷蘭軍隊這幾年也沒打什麼仗。或許因為不過癮,笛卡爾後來又加入巴伐利亞軍,參加了“三十年戰爭”。
大約在26歲的時候,笛卡爾離開了軍隊。他大概是覺得自己探索世界的目標已經實現了,準備著書寫作。最終,笛卡爾選擇定居言論最為自由的荷蘭,以後人生裏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荷蘭度過的。
笛卡爾既然被蘇格拉底附體,那麼他研究哲學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用懷疑把所有的知識重新檢查一遍。他直接懷疑:我眼前的這個世界是不是都是假的?會不會我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都是夢境?
其實這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懷疑。且不說“莊周夢蝶”的典故了,我估計大家小的時候,大概都有過類似的靈機一動:我是不是生活在動畫片裏?爸爸媽媽是不是外星人變的?
《楚門的世界》、《黑客帝國》、《盜夢空間》等好萊塢片子一出,這個問題就更直觀了:我們怎麼知道周圍人不是全都串通好的演員?我怎麼知道自己不是生活在一個電腦虛擬出的世界裏?我怎麼知道自己不是生活在夢境裏?
笛卡爾的懷疑雖然小孩子都想得出,可是在哲學史上,這卻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很多哲學家都被這個問題難住了:我明明知道我所生活的、所感受的這個世界無比真實。但是,到底怎麼能嚴格地去證明它是真實的呢?你要是非說一切都是幻象,這誰也駁不倒你啊!
咱們一會兒就能看到,曆史上的各位聰明人是怎麼應對這個難題的。
好,我們承認,笛卡爾的懷疑論很有挑戰性。那我們倒想聽聽,笛卡爾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呢?
笛卡爾其實也有點崩潰。都懷疑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麼是存在的呢?想來想去,笛卡爾還真想到一個。他想,不管我再怎麼懷疑,“我懷疑”這件事是確定的,它肯定存在吧。也可以說,隻要有了懷疑的念頭,那麼“我”肯定是存在的——“我”要是不存在就不會有這些念頭了。
這就是名言“我思故我在”的意思。
這句話雖然很有名,但是經常被誤讀。有的人以為,這話的意思是“我存在是因為我思考”,更有人引申為“人生意義就是去思考,不思考人就無所謂存在不存在了”。
這些解釋都是錯的。
“我思”和“我在”不是因果關係,而是推理演繹的關係。即從前者為真可以推導出後者為真,而不是說“我不思”的時候就“我不在”了,在不在我們不知道。
從“我思故我在”開始,西方哲學的精妙之處才剛剛顯示出來。
當然你可能不服,這明明就是一句淺顯至極的話,連小孩子都明白,怎麼就精妙了呢?
道理很簡單。
拿中國哲學比一比就知道了。
咱們說了,笛卡爾的懷疑論沒什麼了不起的,“莊周夢蝶”就是這個意思嘛。但是懷疑了之後,中西方哲學的思路就不一樣了。
《莊子》裏說完“莊周夢蝶”的故事,繼續說:
“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這話意思是:周公與蝴蝶肯定有區別,這就叫“物化”。
這就有問題了。
首先說“物化”這詞現代人就有很多解釋,什麼“物我交融”了,“順應變化”了,“四大皆空”了,全都能自圓其說,那麼多國學家也沒個定論。就看解讀的人學的是哪門哲學,就能把哪門哲學的解釋安在這兩個字上——要是寫本書後人怎麼解釋怎麼有,那大哥,我還要你寫書幹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