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逸也要去,兩個人爭起來了。菊子說:“王大爺,咱使了人家騾子,還沒給人錢呢。”
王俊逸拍拍腦袋說:“可不是嘛,這光顧你程哥哥,把這茬忘了。”連忙去車馬店道謝。
吃過晚飯,王俊逸夫婦要把王程接回家去,楊醫生則堅持最好讓王程在他門診上再住一宿,如果有什麼狀況,到時能夠及時處理。王俊逸的意思,已經麻煩一天了,不能再麻煩了。最後拗不過王俊逸,楊醫生讓一步,開上了三四種藥,讓王程回家後吃上。王程自己能走了,到了套間和菊子告別。菊子拉住他的手不讓走,王程說:“楊叔,菊子發燒了,手像火炭。”
楊醫生說:“放心吧,已經讓她吃了退燒藥。”
送走王程,菊子睡著了。楊醫生夫婦的心這才算平下來,說說話。
“你的樣子可真嚇人,你一直在埋怨他王大爺走得慢。”妻子秀芸說。
“當時人都急糊塗了。”楊醫生說。
“程子是為救咱菊子才被淹的,程子出了事,咱沒法交待,你不急也不成。”
“倒不是這個原因。”楊醫生說,“秀芸啊,當時我把王程當成滬生了,心裏那份急,外人沒法體驗。”
“你倆這麼有緣,就認他當幹兒子多好。”秀芸這樣建議。
“我也想過,抽機會的時候,和王家透透咱的想法。”楊醫生說,“得看人家的意思,咱不能剃頭挑子一頭熱。”
楊醫生累了,早點休息,囑咐秀芸夜裏給菊子測一次體溫。
秀芸全無睡意,坐在床頭陪女兒。菊子一直翻來覆去的睡不踏實,夢囈不斷,過了會竟哭起來,喊:“程子哥哥死了,程子哥哥死了。”
秀芸連忙晃醒女兒,說:“菊子,你程子哥哥好了,已經回家了。”
菊子伏到母親懷裏,眼淚還在汨汨向處湧。秀芸擦去女兒的眼淚,小聲說:“菊子,告訴娘,你是不是喜歡你程子哥哥?”
女兒羞澀的把頭深深埋進母親的臂彎裏。
“娘早就看出來了,可是你還小,等再過一兩年也不晚,再說,咱是女方,不能上趕著男方,得等你程哥哥家裏人來提親。”母親撫摸著女兒的頭發安慰著。
“可是,可是,要是程哥哥娶了別人呢?”
“真不害臊,”秀芸刮一下女兒的鼻尖,“娘看啊,你程哥哥心裏也有你,你看今天為救你差點連命都沒了。我哪,抽時間和你爹說說。”
王俊逸夫婦也沒睡。王鵬娘說:“今天你和老楊,可真嚇人。我頭回看到你那麼著急,咱老大那年從樹上掉下摔背了氣,你也沒這麼急。”
王俊逸在痰盂上磕磕煙鍋,說:“你說對了,真要是咱的親兒子,我也許還不那麼急。他娘你想,咱養了快二十年了,算了做了件大善事,可又在咱手上讓孩子沒了,那咱對不起人家啊。”
王鵬娘說:“烈火識真金,我看老楊啊,他也是真著急,和你一樣,完全沒了平日的男人氣。”
“那是應當的,咱兒子是為救他閨女才差點淹死,他不急就不是老楊了。”
“他爹,依我說,最急的不是你們兩個男人,是菊子這孩子。”王鵬娘說,“她一直攥著咱程子的手,也不避人,也不知害羞。這孩子,一門心思全在程子身上。我哪,也喜歡菊子,她要做咱的兒媳婦,我是一百個願意。”
“菊子還是孩子,再說,他倆相差五六歲呢。”
“五六歲算什麼呀,差十幾歲的也不少見。我看,抽個好日子托個人去提親,像咱們這個年齡的,都抱上孫子了。”
“你也得摸摸老楊的心思,如今咱王家弄得賣房子賣地了,人家願不願意還兩說。”王俊逸說,“咱要托媒人去提親,人家一口回絕,咱這臉往哪擱,以後兩家還怎麼處?”
“我覺得,老楊不是貪財的勢力小人。”王鵬娘說,“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咱程子呢。”
“這和勢力不勢力兩碼事。”王俊逸說,“嫁閨女不同於娶兒媳,把閨女送到吃糠咽菜的人家,誰舍得?”
“咱家也沒到吃糠咽菜的地步。當年我嫁給你,你家也沒有金元寶。”
“可咱有手藝,全萊城一頂一的好手藝,不比金元寶還值錢?”
“你就吹吧,把街店都當了,還有臉說。”
這話戳到王俊逸的疼處,他拚命吸煙,無話可說。
“說著玩的,你看你又當真,臉拉得比鞋底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