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明書有字數規定,不寫作業1000字,不守紀律1000字,可不做作業,又扯不上什麼大道理,怎麼也湊不足1000字。我不知道寫什麼,沒辦法,就找各種報紙抄。生拉硬扯。
小A說,數學課還不是最難過的。
班主任是語文老師,語文背書背不出來,老師就罰抄課文,《白楊禮讚》、老舍的《在烈日和暴風雨下》,都是幾千字的文章,一罰就是10遍,抄不完第二天就乘2,第三天就乘3,永遠也抄不完。
後來老師說,想少抄一遍就去操場跑兩圈步。我們都寧願去跑步,因為實在是抄不完。跑步都是在課間和中午,好多同學老師都在看,心裏特別不好受。可跑步也跑不完,跑十來圈還行,二十圈就跑不動了。第一天三十圈第二天就變五十圈了,這樣也是越積越多。
老師又說,跑不完撿紙去,撿一袋紙就少跑多少圈。老師給我們準備了特別大的塑料袋,每人一雙筷子,到操場上撿紙。紙片、塑料袋、樹葉,什麼都撿,可是袋子太大了。怎麼也裝不滿。沒辦法,為了多弄些東西填滿,我們就去買幹脆麵,吃完把袋子留下,那會兒一天吃十幾袋幹脆麵,中午都不吃飯。早上跑步,白天撿紙,晚上再跑步,可還是老也補不齊,因為數目老在往上漲。
如果把我從初一開始抄的課文和寫的說明書訂起來,都夠一本書了。跑圈也是,跑到後來就覺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第一次去思教處是初一末。老師說這個學年要結束了,你們要有個了結,要麼一次補齊作業,要麼去思教處。我們都說寧願去思教處。
思教處就是學校管思想教育的地方,違紀的不聽話的壞學生都往這兒送。
去了思教處還是寫檢查。送那兒的學生都要填一份學生嚴重違紀的登記表,我們寫因為沒完成作業被罰抄多少遍,老師還不讓,說你就寫最根本原因是什麼。我們說最根本原因就是這個。老師說那是你們活該受罰,你們幹嘛第一次要不完成作業?
第二天學校把我媽請去了,填那張登記表都要告訴家長。我媽看了以後特別生氣,說你怎麼一個學期都沒有完成作業,回家就把我暴打了一頓,那麼粗一根笤帚都打斷了,渾身都一塊青一塊紫的。
那天挨打的不止我一個。有個同學是冰球隊的,他爸用他的冰球杆打他,比我還慘。第二天他和我說的時候我們都哭了。
老師不讓上課,我也不敢告訴我媽,不敢回家。
從那以後,我們開始恨老師,開始故意不完成作業。老師讓我們檢討,向老師鞠躬,必須是90度,我們不幹,於是又被送思教處,又填表,又把我媽叫來,回家又挨打。我家專門有一根木尺子是打我用的,菱形的,特硬,打起來特疼。
小A的媽媽說起打兒子的事,忍不住眼圈紅了。
我那時經常問G老師,怎麼教育這個孩子。G老師告訴我,你對他就得嚴厲,你就得讓他怕你。我就經常打他,笤帚都能打斷。打他的時候,我心裏也不好受,自己的嘴唇上都咬的是血印。後來孩子和我越來越遠,什麼話都不和我說。
小A說:我那會兒見了我媽就像耗子見了貓一樣,和我媽說話沒超過3個字的。我媽問,今天怎麼樣?我說,挺好;學校有什麼事?沒什麼;中午吃的什麼?瞎吃真是從來沒超過3個字第一次曠課是在初二。
有一天要請家長,我不敢告訴我媽,可去學校又沒法交代,幹脆就不去上學了。我們一共3個人,在外麵玩了兩天.第三天說回去跟老師承認錯誤吧。結果一回學校,老師根本沒讓我們進教室,直接送到思教處。思教處的老師擰著我們的耳朵,一邊用手拍我們的臉,說:好小子,會曠課了讓我們到一邊站著去,一站就站到下午放學。我媽也去了學校,晚上又打了我一頓。
第二天到了學校,G老師說你以為這事就完了呀,你得在全班做檢查。那時候檢查做得太多了,說的時候我忍不住笑了。G老師氣得不得了,讓我出去,又把我的書包扔出來,書包砸在走廊的柱子上,東西掉了一地。
後來差不多天天都被轟出去,有時就讓我們在樓道裏站著,中午還不讓吃飯。
第二次曠課還是要請家長。我不敢回家,就住在一個同學家裏,騙他媽說我媽出差了,在他家住一天。
那個同學家境不好,父母離婚,他媽媽還下崗。因為我住下,他媽特意買了香腸、包了肉包子。我覺得不好讓人家破費;第二天,我給他家買了些吃的,跟他媽說我要回家了。其實是我們3個同學湊了點錢,想對外麵找旅館住。我們誰也沒自己在外麵住過,到處找。終於找到一家覺得還湊合的。我們要了一個房間,買了些方便麵、麵包吃了,那個晚上誰也沒睡,聊天,總算有個能呆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