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我前往鹹陽宮。約莫在外等了半個時辰,秦政才命蒙嘉喚我進去。
殿內隻有我們二人。我直說道:“陛下,希望陛下放嬴瓏出宮,離開秦國。”
“為何?”他立即站起身,坐到我的麵前,抓住我的雙手。“你殺了韓非,寡人都未責怪你。甚至都未讓外人知曉,為何你要離開寡人?”
我抬頭望他,平平說道:“陛下想如何待我?錦衣玉食?還是後宮獨寵?”
“你難道不滿?”
“陛下,嬴瓏當初在邯鄲設計謀反。陛下就應知曉嬴瓏非一般女子。天下之大,何處不以為家?嬴瓏生來富貴,成長多坎坷。又在民間生活幾年,並非弱女子。奢靡生活也不放在眼中。嬴瓏雖陛下來鹹陽,實則被陛下感動。可陛下卻將嬴瓏蒙在鼓中。我平生最厭惡被人蒙騙。”
“我瞞你何事了?”
“陛下為何不告知我朝中尚且還有楚係門流,楚姬隻不過是王後作孽的替死鬼。”
他一愣,身子向後微微一仰。問道:“你如何得知的?”
“嬴瓏當日既有能耐在邯鄲策劃謀反,此等計謀我還看不清嗎!”我又冷靜說道:“妾知曉陛下不喜後宮妃嬪過問政事,所以一早未看清楚係作亂。所以才受人謀害。”
我抬頭看上他的臉,悲痛說道:“陛下,楚係是等在妾有孕六月才下的手啊。陛下可知,妾一生都不會有再孕的機會了嗎?”
“寡人知道,寡人知道。楚係餘孽一定會除,可時機未到。”
他伸手抱住我。喃喃道:“不要離開,不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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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就不會離開,當我莫名地不喜那個楚公主開始,我便知曉我心中早已愛上這個偉岸的男子了。王姐姐說的對,陛下心中有大誌,女子都會為此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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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在羋婧回楚一個月後。又被送來了鹹陽,她被授予美人的位分。王後特意將她的住處指到離我最近的蘭芝殿。那日來來往往的宮人正不停為往裏麵搬東西。我出門查看,夷光叫住了一個內侍。內侍正要作答,羋婧便走了過來。
“媯夫人,婧兒來秦。父王特意送來許多嫁妝。”說罷,她從袖中拿出一個漆鹿的匣子。“這是楚國礦山製作的麵粉。特意送給姐姐。”
我一笑,並未接過。說道:“隻有王後才有嫁妝,不管楚王送來多少禮給美人,都不能說成嫁妝。王後素來重視禮法,美人惹得王後生氣可就不好了。”說罷,我便走回琳琅殿了。
羋婧入宮後,所作所為與楚夫人相似。我時常懷疑這張麵孔下是不是藏著楚夫人。蠻橫無理、性情驕縱。
秦國地處邊陲,又收北方蠻族的影響。自然與東方六國有所不同。羋婧來秦一月便失去了原先的新鮮感,聽宮人說她常常對秦宮的飯菜、衣飾有所怨懟。
有一日,不知怎麼,她夜裏大發脾氣。秦政歇在鹹陽宮,我在琳琅殿獨寢。隻聽到叫罵聲與用器摔在地上的響聲。我穿著寢衣走到不遠處的蘭芝殿,三個宮人站在一排見羋婧大發脾氣。幸好我一躲,未被砸到柱子彈過來青銅尊砸中。“楚美人,為何將氣發處在器物上?”
她怒目相對,“這些都是我從楚國帶來的?你奈我何?”
我一笑,正因看到地上被青銅器砸出的破損。回複道:“地板取自秦木,用於秦匠之手。”
羋婧一跺腳,將漆奩扔向我。我一閃躲,前進至羋婧身側。一掌劈下去,見她打暈。一側的宮人立馬扶住她,我則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日,她為此事專門找去章台,想說我夜裏將她打昏。陛下公務纏身,哪兒得空見她。而後她再去找王後,王後見陛下未處理,也不敢向我治罪。
自魏繚回鹹陽後,我便命他搜集朝中兩位楚係官員的罪證。當他將搜得的楚係官員濫用職權,收獲舊貴族的好禮的名冊。放到我的案上,我開心的笑了。
他仍然勸阻道:“關於楚係官員如何作亂的,陛下不是不知道,但陛下遲遲未動手。瓏兒,你貿然舉證。是否會讓陛下動怒?”
“陛下最恨那些自恃身份的叔伯不安分守己,私自聯絡朝中大臣。何況此次對付的非楚係大員,陛下不會有所忌憚。”
我將證物命夷光送去李斯府上,李斯是忠臣。平日和楚係官員一向不和,我在寫給他的帛書上寫道:“楚係橫權,有礙陛下大權。”
我等了三日,才聽到朝中傳來動靜。李斯舉證,陛下當時勃然大怒,那兩位大臣當場便被處置,發配巴蜀。昌平、昌文二人勸阻,未果。
聽到這個消息,我開心的不得了。這日晚,秦政來琳琅殿。此時離我小產過了三月,身體早已回複,可以行男女之事。
一番翻雲覆雨之後,我摸著秦政的眉目在暗夜中仍是覺得他好看。他問道:“你為何不告知我?”
“什麼?”我一愣,好像又明白什麼。
他說道:“早知你非尋常女子的心性,好在我還可以收拾住你。”我一笑,說道:“陛下何處此意?”
他說道:“驪姬在晉國作亂,殘害公子,主張朝政。瓏兒之才貌,遠甚驪姬。但是寡人斷然不會如此愚笨,做晉獻公。”
他一摸我的鼻子。
我移動身子,蜷縮著貼近他的胸懷。說道:“陛下,可不能如此比喻。驪姬有子,妾無子。驪姬同獻公無夫妻情分,阿政同瓏兒有夫妻之情。更為重要的是,驪姬不懂夫妻之間一榮皆榮,一損皆損的道理。”我抱著他說道:“瓏兒希望陛下成為最厲害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