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顏低頭凝視倒在他懷裏熟睡的女生,他替她把散在額前一指長發拾到耳旁,今晚的司徒苗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他也覺得自己陌生,會這般對一個女生溫柔以待,不是出於紳士,更不是由於家教和內心的憐憫。
到底是什麼?他暫時還說不上,看見司徒苗平靜後的睡容,他隻覺安心,不經意地勾唇微笑,“麻煩精。”
他說著,語氣是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寵溺。
……
第二天和盧媽告別,又是李蜀開車在小區門口來接。
對此盧顏解釋,李蜀家和他一個小區,回學校順路,李蜀不甘地坐前座反駁,“分明是舍不得車油錢,不愧未來的大boss,剝削主義學得好。”
“精打細算嘛。”盧顏說得滿臉坦然。
李蜀笑呸,“越發無恥。”
司徒苗也跟著笑,她一個人坐在後麵,早上醒來想到昨晚有些說不出的尷尬,好在盧顏和她心照不宣,絕口不提昨晚鋼琴房的事,隻要視線不相對,兩人表麵上一切如常。
回了A大,天空下起雨來,隱約有暴雨的趨勢,李蜀把備用箱裏的折疊傘遞給她,叫她免得淋雨。她輕易不喜欠人人情,再者車都送她到宿舍樓下了,哪好再麻煩,於是婉言拒絕。
“你拿著吧,客氣啥。”李蜀把傘硬塞回她手上。
看出她還想推辭,盧顏發話,“你不要就直接給丟了。”
“你小子,這是我傘!”橫眉一豎,李蜀隻差抽盧顏一頓,這傘還是他女友白莉娜給他準備的,要不是看在司徒苗性格可人的份上,他怎麼舍得拿出來。
直到見司徒苗接過傘下車,盧顏才一本正經地給李蜀說道,司徒苗那人有時候性格太綿,不得勁,非得讓人逼她一把。
這話委實是一語道透,李蜀看著車窗外司徒苗撐傘離開的背影,想起她那張清秀的臉龐,他平時對詩詞不敢興趣,倒也應景地想出一句“請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形容,當然最牽腸掛肚的還是盧顏什麼時候和司徒苗關係改善了。
頂著一把帶有白蕾絲花邊的太陽傘,司徒苗覺得心理壓力頗大,這明顯應該是李會長女朋友的所有物,她拿來借用會不會讓人家女朋友不快。
不過她這個顧慮在踏進宿舍後立即變成浮雲!
還是一樣的擺設,還是一樣的門牌,她位置上的鳴人海報依舊在,但氣氛冷得不止一點點,連她一夜未歸,“八卦協會”的成員袁圓都毫無反應,挺屍一般賴在床上。
一記悶雷乍響,烏雲駭人,正午的天色已然如同晚上了,司徒苗驚得把門關上,靜默的宿舍裏,終於有一道女聲回應她,“回來了?”
“恩呢,你們吃午飯了嗎?”見室內昏暗,司徒苗一邊回答,一邊開燈,光線瞬間明亮,她這才發現回複自己的,是坐在她對鋪的——邱敏,“咦,你怎麼在?”
而邱敏坐的地方,這個一向用來放雜物的空床,鋪上了嶄新的棉被和床單,收拾的整齊幹淨,剛開學時期,這間四人宿舍隻有三人住,司徒苗還感到詫異,A大女生床鋪較為緊張,不可能多出一個空位,果然邱敏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本書,波瀾不驚的回話,“嗯,我臨時搬回了宿舍。”
原來這個擱置了一年的床位,真是有人訂下了。
這時袁圓已經動作大幅度地下床,開始穿鞋子,故意弄得哐當作響。
看寢室裏這不和諧的氣流,袁圓對邱敏搬進宿舍的事肯定是不高興,司徒苗正不知道該不該對新室友說聲歡迎,陳衫兒恰好從衛生間出來,照舊明媚動人,絲毫沒受“氣流”影響,見到她,邀功似地說,“苗苗,昨晚是我幫你應付查寢的值日生。”
“謝謝小美人,”司徒苗剛說完,袁圓發泄般地把腳一跺,近乎咬牙切齒,“媽的,鞋子真硬,苗苗,陪我出去吃飯。”
“正好,我也去。”陳衫兒說著穿上外套。
司徒苗看了一眼邱敏,獨獨留她一個人在宿舍不太好吧。
“走啊,你還磨蹭什麼!”袁圓站門口督促。
對於宿舍的動靜,邱敏仿若置身事外,視線落在書上始終不曾上抬一分,她今天穿了一件背後鏤空的黑色開衫,一朵暗紅色的玫瑰花胸針別在胸前,隱隱的流光四溢,襯得人多一分高雅。
外麵大雨不停,走前陳衫兒一眼看見放在角落的太陽傘,話題一轉,忙說,“這傘我喜歡,我用這把。”
“等等,”別人的東西在自己這怕出萬一,司徒苗趕上去阻止,“這是李蜀,李會長借給我的傘。”
陳衫兒一臉吃蒼蠅的表情。
畢竟誰能hold住一個淨身高一米八五長相夠man的男人玩蕾絲花邊小清新,當然還是有人除外的,比如相當重口的袁圓,這個前一秒還處於情緒暴走狀態的腐女,接下來直接在旁輕飄飄地丟來一句:“反差萌啊!”
來不及解釋的司徒苗,在心底默默地為李會長的清白點上一根蠟燭,阿門。
這個時間點大雨不歇,基本上沒吃午飯的同學早已投入叫外賣的大營,空蕩的食堂冷冷清清,難得一見白瓷磚鋪就的地麵光鑒可人,同時省去排隊麻煩,窗口的大廚師傅見人少,還給司徒苗她們一人多加一個雞蛋。
心情滿足,入座,把餐盤放下,司徒苗直奔主題,“這麼大雨喊我出來吃飯,肯定有話說吧。”
袁圓自然不是扭捏的人,直截了當的說出想法,“我不喜歡邱敏。”
這個司徒苗看出來了,可邱敏搬進宿舍已成事實,不出意外大家以後要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三年,有什麼矛盾趁早化解,“總得給我個你不喜歡的理由。“
“司徒苗,”坐對麵的陳衫兒把剛戴上的耳機摘下,她本不打算插入談話,可實在是無語了,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別告訴我班上的閑言碎語你不知道?”
“什麼閑言碎語?”
“邱敏在班上的名聲,你竟沒耳聞?!“
陳衫兒越說,司徒苗越糊塗,袁圓用筷子剁碗,響聲清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好了,我來說。”
然後袁圓那直勾勾的視線和司徒苗對上,“邱敏是小三,包養的那種,懂了嗎?”
整個食堂在這句話落下後靜得詭異,司徒苗心下一沉,如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能撼動一向無堅不摧、心胸大度的袁圓,就隻有“小三”這個詞了。
她始終印象深刻的是,袁圓無意間提起她的高三最後半年,父親外遇,家庭被毀,高三升學壓力,母親躲在房裏偷偷的抽噎聲,這些都讓這個笑起來一切無所謂的女生一度要靠醫生開的安眠藥入睡。
偶爾恨烏及烏,那麼討厭邱敏,情有可原。
可是一想到那天在車上,邱敏那努力挺直的背脊,司徒苗按耐不住地說,“也許隻是造謠……”
“先不說好多同學親眼看見每天有個老男人開車接送,單說今天早上她的行李,就是那老男人親自替她搬到我們寢室,我袁圓可不喜歡隨便誣賴一個人人。”許是觸碰了曾經不愉快的回憶,袁圓聲音抑製不住的激動。
悶雷滾滾,好半天司徒苗才頗感無力地回複,“我明白了。”
這事找出緣由,卻比不知情更難受,司徒苗回到宿舍以後,每每麵對淡定如斯的邱敏,她竟找不出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既做不到像陳衫兒一樣置之如空氣,繼續關注時尚八卦,分毫不受影響,又做不到袁圓敢愛敢恨,不喜歡就懶得理的行為,倒把自己為難得不行。
幸而邱敏話少,存在感低,寢室表麵上維持了一段風平浪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