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奴才的麵,兩個人見麵還是保持著得體的禮數。
“鄧貴人一身素服,莫不是要去梓宮?”劉慶沒兜圈子,直接相問。
“清河王所言不錯,陛下將祭奠之事交給臣妾打理。臣妾自然要早些過去,未免疏失。”鄧綏無心與他攀談,垂首道:“因有事在身,實在不能多留,還請清河王見諒。”
劉慶皺眉,冷著臉道:“竇太後也是本王的嫡母,前往祭奠是必須之禮。鄧貴人與本王可一道而行。”
“這怕是不便吧。”鄧綏婉拒他的好意:“時辰尚早,王爺可以在禦花園走動走動,晚些時候再過去。臣妾未免疏失,要先行一步打點著。”
“別去。”劉慶壓低了嗓音,衝她皺眉。那意思顯然是希望她不要被卷進這是非之中。
“告辭。”鄧綏沒有領情,溫婉的行了個禮,便帶著妥冄等人匆匆的走了。
隻留下劉慶一個,孤零零的看著她的背影。
“入宮之後脾氣也見長,怎麼就這麼強呢!”劉慶拿她沒轍,可又忍不住擔心。“你就不能叫人省心嗎?”
無棱快步走進了殿中。
劉肇抬頭看了他一眼:“說吧。”
“清河王一早就入宮了,正如陛下所料,的確是等在半道上。”無棱不敢隱瞞,一字一句說的很是清晰。
“鄧貴人呢?”劉肇更想知道的是下文。
“鄧貴人先行一步,前往梓宮打點。清河王並未同行。”無棱心想,如果陛下真的那麼在一鄧貴人,何不一早去嘉德宮,與鄧貴人一道前往梓宮。也就斷了清河王的念想了。
劉肇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頭微微一沉。
“讓人去準備素服吧。”
“諾。”無棱轉為瞟了一眼等候在殿外的秀吉。
秀吉會意,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如此,劉肇也就不做聲了。他心裏一直在掂量,這鄧貴人在清河王心目中的分量。倘若不是二度冊封,執意讓她入宮。會不會三年守喪期滿,她便要成為他的妻子了?
有些好奇,也難免有些猜忌,這鄧貴人心裏,又怎麼看待清河王的呢?
鄧綏仔細查看了梓宮裏的布置,的確妥冄很盡心,處處得當。雖然是依照宮規行事,可也不乏人情味,整個梓宮看上去並不是那麼冰冷冷的,反而略顯出了淡薄的思念之意。
“貴人再等一下,陛下就要到了。”妥冄看了看時辰,道:“幸而這次的祭奠,就隻有陛下與清河王。否則應對起來,要比現下更千頭萬緒。”
“是啊。”鄧綏也是慶幸。“但願一切太平。”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見無棱的聲音,聖駕到了。
鄧綏就著妥冄的手,徐徐往外走。
劉肇一身素服,行動帶風。
“拜見陛下。”鄧綏恭敬道:“時辰正好,陛下可以入內祭奠。”
“嗯。”劉肇看見她的一瞬間,心裏就不那麼舒暢了。腦子裏情不自禁的就閃過了她和清河王見麵的一幕,眉心不由得一緊。
銅盆裏,火苗吞卷著黃紙,煙霧繚繞。
才走進梓宮,劉肇便覺得氣味嗆人。
無棱接過了侍婢遞來的香,恭敬的呈於皇帝麵前。
皇帝雙手接過香,跪拜行禮後,親手將三支青煙徐徐的香,敬於竇太後靈位前的鎏金香爐之中。看著靈位上的字跡,心中無限感慨,一晃三四載,他便是隻能這樣陪竇太後說說話了。
“拜見陛下。”劉慶在這時候走進來,臉色同樣陰沉。
“你來了。”劉肇沒有回頭,隻是平靜的問了這麼一句。
“臣弟早早便入了宮。未免打擾陛下,便在前往梓宮的路上候著時辰。”劉慶也從奴才的手裏接過了香,照樣是叩拜之後,預備敬香。
可皇帝站在靈位前一動不動,完全沒有讓開的意思。
他皺眉,立在身後沒有動彈。
而鄧綏也是一臉哀容的立在一側陪伴,並不多言。
“竇太後與朕的事,你再清楚不過。”劉肇忽然開口,這語氣聽著就讓人有些不自在。
劉慶一時沒有開口,畢竟說清楚和不清楚,都是不妥當的。
“朕的親娘,乃是梁貴人。竇太後這嫡母將逼死了朕的親娘,奪了朕撫育在側。而朕,卻是在親手鏟除了竇氏一族之後,才得知自己的身世。這麼多年,朕便像是被人操控在人手裏的傀儡一般,笑著喚殺母仇人娘親,即便是她如今入土,朕還是要尊她為太後,在她的生忌祭奠以表哀思。那朕的親娘在九泉之下,又當如何自處?”
這番話,聽得劉慶心驚肉跳,少不得皺起眉頭:“陛下,死者已矣,無論如何,也都是前塵舊事了。您如今富有天下,獨掌乾坤,又有誰會揪著過去的事情胡言亂語。”
“是麼?”劉肇根本就聽不進去。轉過身的一瞬間,鎏金香爐嘭的一聲被他拂袖掃倒在地。“鄧貴人,你可知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