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如初見 第二百一十七章:骨灰(2 / 3)

“夕妤姐姐,昨日你歸來時,我因著公務繁忙,故而未能及時去看望你。待到夜裏得了空,你卻早已歇下。本想著今日抽空去看你,卻不想你倒先來了!”季尋的臉上洋溢著歡欣,可一雙眼眸卻染上了滄桑。

黎夕妤轉而瞥了眼桌案,隻見其上擺放著厚厚一遝奏折,季尋方才便是在提筆批閱。

自司空堇宥出事後,這朝中的大小事務便都壓在了季尋以及墨影等人的身上,倒也辛苦了他們。

“這兩月來,還要感謝你,為少爺、為夕榮國做了這麼多。”黎夕妤由衷地道謝。

季尋卻搖頭輕笑,擺手道,“我這不過是班門弄斧,待皇上病愈後,一切都還要由他來決斷!”

黎夕妤凝眸望著季尋,靜靜地盯著他半晌。

歲月竟當真已流逝而去,從前的名門望族,如今卻也隻剩下他一人。

“夕妤姐姐,你怎麼了?”季尋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黎夕妤連忙搖頭,而後自袖中摸出那黑色的瓷瓶,遞給季尋,笑道,“這是辛子闌為你準備的傷藥,長期塗抹,能夠祛除疤痕。”

季尋的眸色微微暗了下去,自黎夕妤手中接過瓷瓶,“多謝夕妤姐姐。”

“不必謝我。我不打擾你處理公務了,告辭。”

說罷,她驀然轉身,離開了書房。

蘇淺正在外候著,見她走出,連忙迎了上來。

主仆二人便又結伴而歸。

一踏進宮院,便有陣陣花香撲鼻而來。

那香氣再熟悉不過,是蘭花。

黎夕妤立即轉眸,一眼便瞧見了厲莘然的身影。

他躬身站在院中,手中抓著把鋤頭,正在忙碌著。

而在他身側,幾株蘭花連根躺著,他似是想要將這幾株蘭花移植在這宮院中!

瞧見這一幕,黎夕妤心頭一震,隨後便是陣陣鈍痛來襲,逼得她眼眶竟也泛了紅。

曾幾何時,辛子闌也做過這樣的事。

彼時她失去了嗅覺,卻在某個夜晚驟然轉醒,而蘭香傳進鼻中,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個瞬間……

“娘娘,您為何紅了眼眶?”蘇淺的疑問自耳邊響起,透著幾分關切。

黎夕妤連忙眨了眨眼,輕聲答,“不過是眼裏進了沙子,不礙事。”

說罷,她便抬腳,向厲莘然走去。

“阿夕,你回來了!”厲莘然將鋤頭暫且丟至一旁,轉而笑望著黎夕妤。

“謝謝你。”她莞爾一笑,輕聲道謝。

可自她的笑容中,卻透著幾分難掩的悲涼,灼痛了厲莘然的眉眼。

“曾經想要贈你一番盛景,卻不想後來會發生那樣的事……”厲莘然的嗓音有些低沉,有抹悲痛自眼底一閃而過,“如今在這深宮裏,怕是再無那樣的機會了。”

聽他說著,黎夕妤的腦中閃過一幅畫麵。

畫麵中有座不算高的山頭,她與厲莘然相依而坐,旭日初升,山腳下是大片的蘭花叢……

若是不曾發生那件事,她將會永遠懷念那一刻,並且將那副盛景牢牢記在心間。

隻可惜,人生無法重來,已經發生過的事,如何也挽回不了。

“阿夕,”厲莘然的目光微微一變,有幾分灼然,“你……還恨我嗎?”

黎夕妤先是一怔,而後輕笑著搖頭,“我這一生背負了太多的仇恨,如今終是得到了安寧,我已然沒有心力再去怨恨任何人、任何事……”

這樣的回答,聽在厲莘然耳中,令他不由失聲苦笑。

也便是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無論他如何做,在她的心中,都已然再裝不下任何人。

哪怕他此刻如同辛子闌那般悲涼死去,她也不會露出半點他想要看見的神情……

故而,厲莘然拂了拂衣袖,轉而負手立在身後,笑道,“此次回宮後,你變了很多。看到你如今能時時掛著笑容,我倒也放心了。阿夕,再過幾日,我便離開。”

黎夕妤的神情不曾有半點變化,而厲莘然的一雙手臂,卻忍不住微微一顫。

他轉而望向別處,眨了眨眼,又道,“我終於明白,強求來的機會,並不會令人心生愉悅。況且,我也不願再為自己的不甘心找任何借口。我確是做不到似辛大夫那般坦蕩,倒不如永遠存著這份私心,日後行過萬水千山,至少……還能留一點念想。”

聽他說著,黎夕妤釋然一笑,道,“也好,如今你這身份,也確是不適宜繼續留在京城。往後無論你身處何方,都萬望珍重!”

瞧著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悲涼,黎夕妤突然出聲喚他,“厲莘然。”

他回眸望來,迎上她澄澈的目光,聽她道,“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那日與你坐在山頭所看見的日出,是我這一生中,所見過的……最美的朝陽。”

厲莘然離開的那一日,黎夕妤不曾出麵送別。

她隻是站在高高的宮牆上,默然凝望著那漸行漸遠的一人一馬,目送他遠去。

此後的數十年裏,她再也不曾見過他。

此後的時日裏,黎夕妤每日守在司空堇宥的床榻邊,為他煎藥,喂他服藥,不曾假借任何人之手。

可接連數日過去了,那沉睡中的人,卻依舊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