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傳說也不由笑了。
他忽然覺得勾禍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可怕,至少,他也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
“那樣無聲地大笑了之後,我相信自己還活著。至於為什麼我會一動也不能動地躺在那兒,就不得而知了。我繼續忍受著寂靜,每隔一段時間聽一次那震耳的水滴聲,我感受不到傷痛,做不了任何的動作,發不出聲音,一生之中,我竟從來沒有那樣安靜過,盡管是被迫的。我也沒有感到饑餓,一切都太平靜了,平靜得讓我漸漸地不安起來——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要永遠在這種狀態中活下去。雖然活著,但什麼也不能做,連自殺也不能。”
戰傳說的心微微一顫,雖然沒有親曆,但那種無聲無息的痛苦,他想象得出。
“我隻有強迫自己去想別的事情,但無論如何,我總不可能永遠想別的事,而必然會重新考慮我當時的處境。在這樣的煎熬中,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等來了南許許。”
雖然早已知道救勾禍的人是南許許,南許許必然會在勾禍的敘述中出現,但聽到這兒時,戰傳說仍是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你以為南許許出現,我的痛苦就結束了嗎?”勾禍“說”道。
戰傳說一怔,道:“難道不是他救你的嗎?你如何知道我是這樣想的?”
勾禍的“語氣”不再那麼冷漠:“當我說南許許出現時,你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戰傳說失聲道:“你……能感覺到我的情緒?!”
勾禍道:“這有什麼不可思議的?靈使也能做到這一點。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會為我擔憂。”
戰傳說有些尷尬地道:“我……隻是覺得你說得緊張,才會有這樣的本能反應。”
勾禍沙啞一笑,接著敘述他的往事:“幸好南許許是由遠自近走來的,否則我恐怕會被他的足音生生震昏。他是由遠而近,我對聲音也就不再那麼敏感了。當他出現時,我的確興奮異常,首先就可以確知我確實還活著。”
“南許許見我睜眼看著他,也顯得很高興,他說:‘這種方法果然有效。’聲音震得我耳中嗡嗡直響,我很想問他是指什麼方法有效,對什麼有效,可我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大概看出了我的焦躁,便說:‘你的咽喉被人刺了一劍,已不能說話,現在你開始嚐試用氣管而不是聲帶發音,也許能夠成功。’”
“後來,我的確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勾禍道,“隻不過聲音不中聽罷了,但能做到這一點,已是三年後的事了。之所以知道是三年過去了,是由南許許告訴我的。在此之前,我隻能聽南許許說,南許許告訴我是他救了我,他也沒有想到真的能救活我,他隻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這麼做罷了。”
“這之後,他常常出現,剛開始他還試圖喂我食物,但卻發現連張嘴咀嚼食物這樣的動作我也無法完成時,他唯有放棄努力。那時,他很是擔心,一個不能進食的人能活過幾天?何況還是一個有過數十處傷口的人?但過了十數天,我仍活著,雖然不能言語,不能動彈,卻的確活著,而且與十幾天前感覺也沒有什麼不同,南許許這才放下心來。”
“如果我能夠開口說話,一定會讓南許許把我帶離那個鬼地方。雖然他隔一段時間會來看看我,但大部分時間我仍是隻能像一具屍體般無聲無息地躺在水中。我有時想破口罵他,罵他是有意這樣折騰我,是為了報複我連累他四處逃避不二法門的追殺才這麼做的——可事實上我什麼也做不成。”
“南許許不難猜出我的心思,他告訴我他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唯有這樣,才能保住我的性命。要活下去,就必須泡在那池塘中。”
聽到這兒,戰傳說暗忖那塘中之水,究竟有什麼神奇之處?
“南許許發現這神秘的地方也是出於偶然,他第一次救我時,我在他的身上下了奇毒,為的是防止他暗算於我。他無法解去我所下之毒,就隻有采取以毒攻毒的方法,所以他必須一麵逃避不二法門的追殺,一麵尋找各類奇毒,越是荒無人煙的地方,他越是願意去,那兒既可隱身,又容易找到劇毒之物。而我所在的地方,就是屬於劫域境內了,南許許是為了追一隻劫域特有的奇毒無比的冰蟾才進入這地下洞穴的,在劫域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處處都是冰窟冰崖,如果不是那隻冰蟾的緣故,誰也不會進入這樣隱蔽的地方的。由外麵到達我所躺臥著的水池,還有相當曲折的途徑,冰蟾身小靈活,身體的顏色又與冰雪相同,南許許很難找到它,最後,它竟跳入了那個池中,南許許非常驚訝,因為在劫域中除非是溫泉,否則不可能不結冰。當他將那隻冰蟾抓住剖開取出它體內的毒液後,便信手將之扔入了水中,沒想到奇跡發生了,那隻已被開膛破肚的冰蟾剛被扔入水中,竟突然高高躍起,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的冰蟾還要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