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許許一生沉迷於醫道,見此情形,自然對此感到了極大的興趣,他相信這池水一定有古怪之處,於是又捕來蛇、鼠等活物,將它們弄傷,然後放入池水中,隨後便看到在這些受了傷的蛇、鼠之類的身上發生了同樣的奇跡!
“南許許很是驚喜,他以為自己已找到了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辦法。但奇怪的是當他將這池中之水帶出去,用來救治受傷或患病的人時,卻沒有絲毫的作用,更別說起死回生了。劫域境內雖然很少有不二法門的人出沒,比較安全,但生存條件太惡劣,南許許做下了暗記之後,便離開了劫域,直到我被重創,他為了第二次救我,才又重新回到了劫域。”
戰傳說對勾禍所說的那個水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如果不是勾禍的確曾被人公認已經死了,但現在卻活生生地出現在麵前,戰傳說恐怕會懷疑勾禍是在信口開河,無中生有。
“沒想到我雖然活了過來,但卻並不能如蛇、鼠、冰蟾那般迅速地恢複生命力,我隻能恢複神誌,肉體不會腐爛,卻不能由我所驅使。南許許的醫術再高明,對於這樣的事,他也隻能束手無策!”
“這一切,都是南許許告訴我的。每次他來,都隻能是他說我聽。他說他已經盡力了,能維持這樣的現狀已是萬分幸運了。要想發生類似於冰蟾身上出現的奇跡,也許隻有等待。當時,我甚至懷疑這是南許許有意在報複:為什麼冰蟾可以迅速恢複活力而我卻不能?這很不符合情理。不過時間久了,我也慢慢地打消了這樣的念頭,因為他似乎沒有這麼做的必要。如果他真的是在報複我,完全可以直接明了地告訴我,而我根本沒有對付他的能力,除了開眼閉眼,我無法做其他任何事情。”
“南許許救我,是為了留住一個對不二法門內幕最了解的人。開始三四年,他還常常去看我,跟我說一些話,但後來我慢慢地學會了以氣管發出聲音後,與他漸漸地就有了矛盾,我像一具屍體般地存在著,精神壓力之大,難以想象,所以我能發出聲音後,就經常與他發生爭執,但我的說話聲不流暢,所以在爭執中難免吃虧。以我永不服輸的性格,越是吃虧我就越不甘心,到後來,我與他幾乎是見麵就爭執不休,南許許漸漸地就不再去看我了,反正我不吃不喝也一樣能活下去。其中時間間隔最長的一次,他竟間隔了兩年才去看我,他說那是因為他的行蹤差一點被不二法門的人發現了。”
“現在,我說那樣的日子,是生不如死,你該相信了吧?”
戰傳說不能不承認。
這樣的經曆,恐怕是上天對勾禍最嚴厲的懲罰了。對於一個曾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人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樣更能讓他感到痛苦?從前的無限風光與之後的與世隔絕形成了多麼大的反差?!
“後來,我隻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死亡,不能自殺,我求南許許殺了我,可他卻始終不答應。從前我殺人如麻所向披靡,何嚐想到有朝一日竟會淪落到求別人殺我也無法如願的地步?無窮無盡的時間像是永遠沒有盡頭,為了打發可惡的時間,我常常自言自語,或者仔細地看頭頂上的岩石的紋案、每一條裂隙。現在,我還能說出當時我頭頂上的每一塊岩石有多少條裂縫。我曾親眼看到一隻蜘蛛在那兒結了一張網,結網的整個過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後,我看著它在等待著獵食,日複一日地等待……”
提及從前的那段日子,勾禍並不太激動,但當他說到這裏時,卻顯得有些激動了。
“劫域天寒地凍,哪有什麼飛蟲?它太傻了,竟在那兒結網,而且還是在深深的洞穴中。從它結下那張網的那一天起,就從來沒有一隻飛蟲撞上它所織的網,可它竟也不離去,就那麼一直等待下去。那些日子,是我這些年中唯一一段不太寂寞的日子,我與它相互守望,我很希望它能捕捉到一次食物,但我的希望落空了,它的身子一點一點地癟下去,我能感覺到它爬動的速度也越來越慢了。有好幾次,它幾乎從上麵摔下來。
“如果它真的摔了下來,那麼就一定可以和冰蟾一樣,重獲新生,可它卻總是及時地以蛛絲掛住身子,再慢慢地爬回。我知道這樣下去,它必死無疑,卻仍希望它能捕捉到飛蟲活下去,而不是落入水池中。”
“終於,有一天,它死了。就是死了,它也是一動不動地掛在蛛網上。它那麼有耐心,但它的開始就是一種錯誤,所以它的死,注定不可避免……”
勾禍無限感傷,竟久久沉默。
戰傳說也感慨萬千。
誰會想到,數十年前的絕世之魔,與今日迅速崛起的後起之秀,一老一少兩代強者初次單獨相見時,竟會談起一隻蜘蛛並深深地為之觸動?
“它死之後,我忽然覺得自己大徹大悟了,又忽然覺得心灰意冷,我與它的屍骸無聲相對,我——竟流淚了。”
“我的淚水流落水中時,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動了動!那一刹那,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事實上,這的確不是真的,我的身體仍然無法動彈,動的是我身上的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