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倬握緊了拳頭,半響,又放開。他回頭看溫予的時候,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一縷初秋的晚風從他臉側,吹到她的眉眼之上。
涼絲絲的,直穿心底。
林倬的聲音很低,是她熟悉的語調。他回答了兩個字。
“幹淨。”
幹淨。
她幹淨。
寒冰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可是冰凍了三年,才鑄成一麵抵禦她的結界。
潑她一身,又何況?
溫予如墜冰窖,冷得她渾身發抖。
她髒。
她身子髒,心靈髒,靈魂髒。
林倬下頜收緊,咬牙切齒,嘴巴抿得緊緊的。他背向月光,溫予看得並不真切。隻知道他不再閃躲,直直地看著她。
被刺激到了一定程度,溫予失態了,失常了,失真了。她說:“你愛我嗎?那十年你愛我嗎?”
聽見溫予的話,林倬打從心底地發出一聲冷笑。
你愛我嗎?
真的。
很溫予。
一點都沒有改變。
那十年你愛我嗎?
高高在上。
那麼真切地詢問。
好像她瞎了十年。
現在才重見天日。
過來向前夫問一句,你愛過我嗎?
林倬的胸口輕輕起伏著,眼中難得有了怒色。隻是黑夜太沉,房間太暗,溫予看不見。
溫予又說:“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那句話。”
她如是說。當中幾分埋怨,幾分委屈,甚至幾分痛心,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林倬說:“我沒有說,你就覺得自己不幸福了。我沒有說,你就覺得跟我同床共枕,無趣了。我沒有說,你就要找其他會講甜言蜜語的男人來滿足你。對嗎?”
溫予的眼淚瞬間決提了。
“離了,站在民政局門口,你這樣問我,我可以立即回答你,馬上進去複婚。
不對,哪怕是你進了安檢,這樣問我一句,我也能馬上把你拉回來,給你一個最好的回答。
可是你沒有。
溫予,你要問,那十年裏每一天你都可以問。
你為什麼不問,因為你知道,這他媽的就是廢話。
現在,你問了,恐怕也並非對我餘情未了。你隻是不甘心。為什麼我變了?林倬不是應該對你唯唯諾諾,任你打罵的嗎?你回來了,我就應該慶幸地把你抱在懷裏。
對嗎?
兜兜轉轉了大半輩子,也沒能找到一個相似你愛人的男人,最後發現,還是這裏最好。
所以,你後悔了,對嗎?”
這一番話裏的每一個字,林倬都說得很平定,可是,他失控了。他說完,馬上看向兒子。兒子睡得很沉,他被母親抱在懷裏,嘴角還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從兒子出生到現在,每天夜裏,林倬都要醒過來一兩次來看看兒子睡得好不好。這幾年,他睡得也安穩,隻是沒有像現在這個樣子。
他沒有聽見父母的談話,林倬微微寬心。
溫予心如刀絞,凝噎了很多,才道出一句:“對不起。”
林倬伸手探了兒子的額頭,和手溫,正常的溫度。
林倬看見她哭。他想說,不用這樣,都過去了,再說這些已經無謂。可是他說的最多。他每一個字都是為了讓她生疼。
於是,他陷入了沉默。又過了一會兒,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黑夜,一如既往的厚重,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