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影心底的冷笑蔓延上嘴角,她點點頭,說:“挺好的。”
溫予自是明白雲影態度背後的緣故。記憶碎片塞滿腦海,惡心,沉重。
“你怎麼在這裏?”雲影淡淡地問道。
溫予說:“我母親身體有點不舒服。”
雲影點了點頭,回頭看一眼正在聽電話林倬,然後轉過來對溫予說:“我先去忙了,再見。”
溫予微微頜首道:“再見。”
雲影錯身而過。
“借過一下,別站在門口。”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溫予回頭,隻見一名護士推著送藥車到她身後。“對不起。”她說著,側過身子。
護士從身邊走過,溫予看一眼她的背影,掉過頭要走的那一刻,又看一眼林倬。
林倬掛了電話,覺察到了什麼似的往門口看去,正好與溫予的視線碰在一起。
地球仍在靜靜地轉動,而不知不覺改變的光景連殘跡都沒有了。
四目相對,隻餘下無邊的陌然。
溫予收回目光,站在原地踟躕。看見了,來了,再走也就矯情了。
於是她像個挨訓的孩子一樣聳拉下眼皮慢慢地朝林倬走過去。
林倬坐在床上看著她。
他上身是一件黑色t恤,下身是黑色牛仔褲。
刑警由於都是搞偵查工作,一般隻在特殊場合才穿製服,查案時一般都是便裝。從前溫予就感覺他穿什麼衣服都有一股勁兒在撐著,類乎最原始世界的雄性動物特有的野性。
他寬肩窄腰,現在微駝著背散漫而又淡然。那一張五官分明的臉神色平淡無奇,看著她的那雙眼睛也是平定得無一絲感情。
溫予看著他,平靜道:“好久不見。”
林倬淡淡地嗯一聲。
兩人靜了一會兒。
林倬說:“你母親沒事吧?”
溫予想起先前的一幕幕,心有餘悸,身體更加無力。她說:“受了點驚嚇,現在在病房裏吊點滴,睡了。”
林倬向她輕輕頜首,低聲道:“麻煩你替我向她說聲對不起,我很抱歉。”
溫予抿唇看著林倬,什麼話都沒說。
林倬站起身,活動一下麻木的左手,然後對溫予說:“有空的話,來看看孩子們吧。”
是來,不是回來。
一個字而已,界限分明。
溫予屏住呼吸,停了一瞬才回答說:“我會的。”
“我先走了,再見。”林倬點點頭,舉步向門口走去。
溫予倒抽一口氣,在原地停了片刻,掉轉身子離開了。
走廊裏,仍能看到林倬的背影。
溫予站定。
“林倬!”
是誰在叫他,清亮的聲音,用盡全力,一聲到底,穿透牆,不無震撼地敲擊過往行人的心髓。
溫予看見了。
清清楚楚。
一個穿著白裙的年輕女人大步撲進林倬懷裏,白皙的手臂環抱住林倬的背,很用力。
林倬很高大,而那個女人身形嬌小,緊貼在他身上,被他抱在懷裏,完全看不見麵目。
溫予隻能看到環繞他背的那雙手,白得透亮,與他那黑得純粹的t恤形成分明的對比,交纏在一起,毫不突兀。
時間是流水,衝洗想要剔除的一切。是她。溫予。
時間是潤滑劑,融和想要珍惜的當下。不是她。是這一刻,被他抱在懷裏的女人。
直到這一刻,溫予終於明白。
不是每一次任性逃跑,累了,回頭,都能看見他站在原地的身影。
他不是傻子。
他終究為自己著想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