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大江大河,終究要彙入茫茫大海……”
錢塘文人吳自牧,離開臨安府的那天,是德祐元年的十二月二十八日。
那一天,天空中灰蒙蒙的,還下著些許的小雪,街上早已經沒有了往昔的熱鬧,唯有前往鹽官縣的路上,依舊是人聲鼎沸,人們通過步行,或是坐著馬車、驢車、卡車,而富人和官員就坐著轎車和軍車,並不寬敞的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一路上,交通事故司空見慣。
那一天,元軍早已經攻陷了獨鬆關,繼續向南逼近臨安府,宋廷看起來,幾乎是無路可退,在富陽機場失守之後,唯一能離開臨安府的通道,就隻剩下了鹽官碼頭和鹽官機場。
“娘,等我回來!”
離開家時,麵對老母親的不舍,吳自牧隻是推脫說,他要出門“躲雨”,但是,卻不便帶著母親離開……對於自己不能帶著家人離開的原因,吳自牧卻是難以啟齒。
事實上,這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而在當時的臨安市民中,也有不少人,由於船隻的數量和稱重量有限,再加上飛機大多已經被大宋空軍和達官貴人占用,他們也懷著這樣的心態,拋下年邁的父母和妻子,帶上兒女,隨同宋廷的國史館及尚書內省,登上最後一批撤往流球(今台灣省)的船隻。
隻是,他們根本無從料到,這一場疾風暴雨,一下,竟然就是將近八十年,他們此次離去,終究,絕大多數人將自己永遠留在了海角天涯,再也無法返回夢中的臨安府,也無法,再為父母養老送終。
“娘子,等韃子一退,我就會歸家的,你還是帶著母親,先去鄉下避難,等我回來……”
“官人,別忘了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
碼頭上,船上的人們紛紛揮手致意,向著親人告別,隨後,船隻鳴響汽笛,駛離了碼頭,向著東南方向而去。
站在桂枝號的甲板上,吳自牧默默地看著臨安府離自己越來越遠,他不知道,一場橫跨大宋南北的大撤退,即將開始。
“那個叫流球的地方,不會是蠻荒之地吧?”
“我聽說,那裏是窮山惡水,若非朝廷在陸上無處可守,又怎麼會選擇漂泊海上?”
“嗬嗬,你到了就知道了,反正,依我看,那裏經過了幾十年的屯墾,想必,已經不是蠻荒之地了!”
人們交談著,在各色各樣的表情之下,掩蓋著他們對於目的地的憧憬和猜測,在冬日灰暗的海麵上,船隻艱難地向南行駛,風吹拂著船隻的甲板,大浪拍打著船舷,令一些從未坐船出過遠門的人,感到了嚴重的不適。
經過幾天的航行,桂枝號在雞籠縣靠岸了,登上這座被稱為流球的島嶼,船隻停穩之後,吳自牧跟著人群走下軍艦,正式登上了島嶼。
“自牧兄,別來無恙啊!”
聽到這個聲音,透過人群,吳自牧回眸一看,隻見,一個手提包袱,身著青色儒士服的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後,從他的臉色看起來,他的心情似乎不錯。
“你是?”
吳自牧愣住了,就在這時,來人嘿嘿一笑,開門見山似的說道:
“在下周密,曾經在孤山上碰見自牧兄,難道,自牧兄你忘了?”
聽了此人自報家門,吳自牧這才猛然地想起來,此人正是曾在孤山上與他有過一麵之緣的周密。
與從不做官的吳自牧截然不同,對於周密來說,考科舉做官,和寄情山水並沒有什麼矛盾,因此,周密在中了進士之後,他就選擇去做官,並擔任了兩浙東路下轄的義烏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