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留夢炎就長話短說,將他們之間說話的話題,直接扯到了招降文天祥的事情上:
“丞相大人,在下一直以為,此人對大元有害,若是放了他,隻怕,他還會回到南方,繼續召集執迷不悟者,與朝廷為敵,甚至,勾結逆賊趙若和襲擾兩浙和福建,令朝廷不得安寧啊!”
“此話怎講?”
留夢炎巧舌如簧,令桑哥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而看著桑哥那副憂心如焚的臉色,留夢炎這才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說道:
“丞相無需憂慮,此事解鈴還須係鈴人,到時候,陛下一定也會認為,此人冥頑不化,萬不可留下,故,將其誅殺,不是早晚的事情嗎?”
聽完留夢炎的這番話,桑哥也不由得連連稱是,頷首說道:
“留大人所言極是,本官歎服!”
“提文天祥!”
至元十十九年十二末的一天,獄卒打開了牢門,將文天祥帶出了牢房,而在方才,文天祥寫了一首詩歌,墨跡未幹:
餘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白間短窄,汙下而幽暗。當此夏日,諸氣萃然:雨潦四集,浮動床幾,時則為水氣;塗泥半朝,蒸漚曆瀾,時則為土氣;乍晴暴熱,風道四塞,時則為日氣;簷陰薪爨,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時則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汗垢,時則為人氣;或圊溷、或毀屍、或腐鼠,惡氣雜出,時則為穢氣。疊是數氣,當之者鮮不為厲。
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間,於茲二年矣,幸而無恙,是殆有養致然爾。然亦安知所養
何哉?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首。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係命,道義為之根。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
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陰房闐鬼火,春院閟天黑。
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嗟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
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在文中,文天祥以張良、蘇武、嚴顏、嵇康、顏杲卿等忠臣義士的事例自勉,並表達了自己寧死不屈,決意效仿先賢的想法,堅守儒家大義,縱使刀斧加身、鼎鑊之刑(古代酷刑,將受刑人放在鼎中,用熱水活活煮死,亦稱蒸刑)也毫不在乎,縱使失去性命,亦無怨無悔。
似乎,對於他這時候來說,氣節已然重於泰山,死,或是輕於鴻毛,或是頂天立地,與其沒有骨頭,向韃子屈膝投降,不如,有骨氣地去赴死,名垂青史,正氣永存人間。
“文丞相,大元皇上有請,跟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