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段時間裏,何正文一再囑咐金雪穎出去替他購買紙和墨汁墨錠以供他寫文章。金雪穎雖然不太懂得曆史,但看著何老寫的一堆文稿,她也大致了解了一二……原來他是在記錄著臨安府的社會生活和風土人情……這些在21世紀都已經被風幹成了史書和筆記上的寥寥數語,想要切實窺其一二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老……蕭媞來信了……”在過年前的幾日,金雪穎拿著一張薄薄的信紙從門外跑進了狹窄的屋內,她一臉激動地將手中的信紙遞到了何正文的書桌前。
“蕭媞?她現在怎麼可以寫信?”何正文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解。他十分清楚,在宋朝為了保守朝廷和宮裏的秘密,宮女是不能隨意結交朝臣的,至於想向宮外寫信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這次是真的……蕭媞還說,幾天後宮裏要舉行大儺儀……她想你一定感興趣!”
何正文半信半疑地拿過了信紙,隻見蕭媞在信的開頭寫道:蕭媞致何公尊鑒:
近日可好?自別裏仁坊,不覺已有數月。俗話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然至今,碌碌無為,思則誠惶誠恐。故有逝者如斯,不堪回首之歎矣。
昔者,曾有詩曰:“有愁無睡照燈青,鼠齧蟲吟到五更。”今和趙嫣雖在大內,然亦可想見舊邸之慘淡,遙想西湖之湖上未晴、輕歌曼舞,不免自覺有天壤之別。
蕭媞才疏學淺,但亦知,昔者紹興、淳熙年間,周子充、陸放翁等名流亦曾居於臨安陋室,於庸人之見,此乃鬱鬱不得誌,而先人等又何嚐棄乘風破浪之誌於陋室?今雖斯人已逝,然往事猶言在耳,每每思之,不敢忘也。
“這個蕭媞,連寫個信也想賣弄文言,還把我中華文字寫得如此醜陋……”眼見何老一本正經地在默讀著蕭媞的來信,金雪穎不禁啞然失笑。她那被凍得通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快樂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想要好好地嘲笑一下蕭媞……然而,何正文沒有理會金雪穎,他隻是扶正了一下老花鏡接著繼續看信上的內容:
而今,年關將至,則臨安日顯喧囂,市井坊巷之氛圍自不待言。而朝廷亦有大儺儀之驅邪除害之製,民間雖亦有之,然與朝廷之儀皆不可同日而語。然千年之後,我等也不曾觀之,故萬望公以分痛之名前來鳳凰山,與我等共觀此儀。
時大宋嘉熙四年陰曆十二月二十五日,蕭媞敬上。
對於蕭媞在信中的邀請,何正文並沒有立刻表態,他不由得開始回憶起了早年自己寫的有關於民俗的論文了。是的,每當除夕之夜,宮廷裏的確會舉行什麼大儺儀,而且盛大程度也非民間所可以比擬。要是能進宮去親眼看看,也算是一睹為快了……如果可以再度回到原來那個世界,那這一經曆在學術論文中豈不是一個全新而又準確的材料?
“宋朝宮禁甚嚴……如果有機會,還是去看看吧……”
聽聞此語,金雪穎的額頭上眉頭一皺,她拿過信紙又看了一遍上麵的文字,雖然蕭媞並沒有提到說她已經說服了皇帝……不過嘛,從信中所寫的言語來看,蕭媞似乎是真心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就去鳳凰山“敲詐”她一筆……順帶手借著她去嘲弄一下趙昀和謝道清這兩個“出土文物”。
“何老,既然蕭媞都如此說了……那不如就去宋皇城看看吧……”
不過,謹小慎微的何正文並沒有立刻表態……雖有了蕭媞做出的保證,但是她的私自邀請依舊有違大宋律令。要是朝中的宰執大臣趁機上書彈劾揭發,這無異於又將把蕭媞自己置於不利被動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