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方才來宗道的請辭行為徹底把他們心裏原本已經快要熄滅的火苗又成功地點燃了,在場的官員們的政治嗅覺全都異常敏銳,立刻就從中嗅到了將來可能會有加官進爵、位列台閣的機會。原本大明官場的展方向雖然在皇上“出巡”之後的幹擾之下偏離了原有的軌道,但隨著來宗道剛剛提出了辭官歸田,大明的官場形勢將極有可能再次走上正軌,回到原本就應該走的路上來。
蕭木“出巡”歸來的這一段時間當中官場的“非正常”狀態,則似乎像是曆史的逗號,盡管引起了一點點的波瀾,但最後恐怕還是被原本曆史的洪流所淹沒。
所以,幾乎所有心中還算又那麼一點野心的官員心裏都在思量著將來官場的走向。從來宗道開始,他最終的歸屬就是大明官場最最準確的風向標——隻要他最後真的辭官歸田,那麼肯定會引大明官場的一場地震,其餘那些原本早就應該卷鋪蓋走人的閣老們的位子肯定全都保不住,很大可能性是他們也會相繼上述乞修,其他的官員們自然也會從中推波助瀾,幫助他們盡早實現暢享倫之樂的願望。倘若其他的閣老當中還有一兩個不知好歹,賴著位子不走的人,那麼毫無疑問他們將會成為朝堂當中其他所有官員攻訐的對象,畢竟內閣大學士的位子是有限的,你們要是不主動讓出來,其他人就隻好親自動手去搶了。
不過在場的人也不見得全都是那種有野心的,還是有那麼一些沒有什麼進取之心的官員,他們關注的又是另外一個不同的角度:
就比如徐光啟,對於爭奪閣老之位就沒有什麼興趣,他一向所關心的就是他生平所倡導的那些關於怎麼提高農作物產量,怎麼造槍鑄炮,如何計算體運行規律的方法。然而就是這樣並不喜好爭權奪利的徐光啟在原本的曆史上卻當上了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官居內閣次輔;而那些費盡心思,相互串聯以求入閣而不得的人,則是大有人在,就比方錢謙益,在原本的曆史上,終崇禎一朝都沒能成功入閣,反而連原本的官職都沒得做,隻能回家賦閑,這實在不能不讓人感慨造化弄人。
所以,在徐光啟的眼中,來宗道請求辭官歸田的行為是在給皇上施加壓力,是一種變相表達皇上阻止太監們拜孔夫子行為的不滿,想要讓皇上收回成命的一種方法。
這種方法自然也不是來宗道獨創的,曆史上很多的大臣都用過這種以退為進的方法來勸諫皇上,給皇上施加壓力。這其中最著名的就數北宋的王安石了,在王安石實行變法的過程當中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有許許多多的官員對於王安石的新法並不讚成,而是激烈地反對,這一度讓啟用王安石決定要進行變法的宋神宗心中也十分猶豫,對於繼續推行新法還是回複舊製也是瞻前顧後。就在宋神宗的態度曖昧,新法的實施受到阻擾的時候,王安石也同樣提出過辭官歸隱,最後自然還是受到了宋神宗的挽留,新法得以繼續推行。
所以,在徐光啟眼裏,來宗道的做法也是效仿王安石而為,目的則是為了規勸皇上,不要阻撓新一批的蒙童拜至聖先師。
如何判斷徐光啟的猜測是否是對的呢(雖然實際上並不是對的)?這也十分簡單,那就是:皇上對來宗道的辭官請求自然會十分驚詫,肯定會關心其原因,問一些“愛卿何故要辭官歸田”的話,然後來宗道不再繼續堅持辭官,而是借機一些諸如“大明堂堂朝,禮儀之邦卻禮儀不在”這樣的話來引起皇上的興趣,然後對皇上的行為加以規勸。如果事情是按照這樣的路線展,那麼就可以證明徐光啟的猜測正確。
盡管分析了這麼多,但對於經曆了那麼多風風雨雨還能在官場當中屹立不倒,反而位列重臣的這些三品以上官員們來,這也不過就是幾個念頭的事情。所以,不管到底誰的猜測正確,歸根結底還是要看皇上的答複以及來宗道的反應,所以大臣們全都幾乎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皇上的回應。
來宗道本人也是如此,雖然心裏知道皇上肯定不會立刻就同意自己的辭官請求,但心裏還是十分緊張,忐忑地等待著皇上將要出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