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倒是沒有多說,等肖景然走後,才扭過頭問她,“不是要午休?”
“嗯,一會兒就回去了。”吳蕪心情似乎不太好。
裴縉繞起身推著她往隔間走去,自打上一次她不肯來辦公室,他就棄了休息用的單間,打通了牆壁,又搬來一麵屏風,擺了一張布藝的大沙發。
“別回去了,在這兒休息吧,買了你喜歡的拚圖,你在裏頭玩一會兒,今晚我們在外麵吃飯,嗯?”
吳蕪的作息時間這陣子也被男人板正過來了,這會兒到點兒了還真是困。
不過聽他說在外麵吃,不由頓住腳步,“好端端的怎麼不在家裏吃?”
裴縉繞瞧著她迷迷糊糊的模樣,隻覺得好笑,“你忘了今天什麼日子?”
吳蕪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今天是兩人以前的結婚紀念日,沒想到他倒是好記性。
裴縉繞隻陪著她走到屏風那兒,就回身繼續辦公了。
吳蕪坐在地毯上把玩著手裏的拚圖,一室安靜,耳邊時不時傳來男人故意壓低的打電話的聲音,還有“沙沙”的寫字聲,恍惚間,她竟有一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感慨。
裴縉繞再次放下筆推門進來時,就見她躺在地上,臉還枕在那堆拚圖上,壓出了紅紅的印子。
他心裏一陣好笑,把她抱到沙發上蓋好被子,轉身出去,到門口又回來,手伸進她衣服裏把她內衣脫了。
吳蕪隻動了幾下,頭蹭著枕頭“嗯”了一聲,也沒醒來。
這一日,大雨過後,空氣中有種潮濕的水汽,高溫的地麵被雨水澆過以後,蒸騰起一股熱氣,雨後的空間依然悶熱。
晚茗身體弱,不宜長時間吹冷氣,吳蕪陪著她午休,也沒開空調,醒來時出了一身汗。
晚茗早不見人影了,倒是客廳窸窸窣窣地傳來那丫頭的哼哼聲,還有電視播音員洪亮的聲音。
“小聲點,別吵醒你媽媽。”這時候男人早就去公司了,沒想到今天居然在家。
吳蕪理了理頭發,赤足出了臥房,就見男人穿著一身居家服坐在晚茗的小坐墊之上,這時候他的頭發不再是在部隊留的板寸,額頭上的頭發長了,沒出去他也沒梳上去,蓋住一般的額頭,倒顯得年輕了幾歲。
男人單手圈著孩子,眼睛卻是盯著電視機,不過他的耳力一向靈敏,聽到動靜扭過頭來時,見她打著赤足,不由擰緊眉頭,“怎麼不穿鞋?”
說著就鬆開晚茗,起身走到鞋櫃前給她拿了一雙拖鞋。
吳蕪道了謝,正要問他怎麼待在家,卻聽電視傳來播音員洪亮的聲音,“現在插播一則新聞,省城副市吳慕興涉嫌謀殺周市,在今日午時在選舉會場上被警方正式拘留時,突然中風昏厥,目前已送到醫院診治,而警方在他的家中搜到了大量的現鈔和黃金,估值逾百萬,具體金額目前還在清查核實,而舉報者正是聲稱吳副親子的瑞庭國際的總裁吳準……”
餘下的話,恍惚的吳蕪似乎聽不清了,隻覺得身形不穩,直直往前栽倒……
“蕪蕪……”裴縉繞一聲驚呼,慌忙穩住她,扶著她到沙發那兒坐下。
他半蹲著,眼裏盡是焦急之色,“怎麼了?我馬上去叫周儒銘……”
可就在他轉身而去時,袖子忽然被她拉住,他不敢再用力,扭過頭來見她淚流滿麵,也不知是悲是喜,卻對剛才聽到的未置一詞,隻是咬著唇,許久才道了一句,“帶我走吧,走了,沒什麼事就不回來了。”
她明知那個人始終會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她也知大哥一定會讓他孤獨終老,飽受折磨。
她更知,縉饒今天留在家裏陪著,是怕她撐不住。
可她一句也沒有多問。
裴縉繞無聲地緊握著她的手,眼裏滿是心疼,抬手卷走她盈眶而出的淚水,再濃的深情最終也隻化為一句,“好。”
他直起身坐到她身邊,柔腸百轉,“邵玉燕的審判也出來了,是無期徒刑,而她大哥邵玉清被判槍決,還有吳悠蓄意傷人,也被判了刑。蕪蕪,善惡終有報,這世上並非奸詐狡猾之人才會走得更高遠。你曾經所受的困難和委屈,終於可以伸張了。”
吳蕪把頭埋進他堅實的懷裏,隻覺得安心,點頭問道,“媽和大哥都還好嗎?”
“嗯,媽其實很堅強,為了她的孩子們,可以拚盡一切,而且也有爸陪著。大哥喜歡的那個女孩子,我也叫沈最歌送過來了。”男人低低說道。
他對她總是過分細心,連帶著她的每一個家人也都考慮進來了,吳蕪心裏柔軟得一塌糊塗,揪著他的衣領,溫聲說道,“縉饒,謝謝你,真的謝謝。”
裴縉繞淡淡一笑,吻了一下她的發心,兩人就這樣相擁而坐,“蕪蕪,願不願做七月的新娘?”
晚茗不甘被冷落,“哇”的一聲哭了,兩個大人哭笑不得,吳蕪恍惚間也沒聽清,就顧著去抱晚茗了。
六月畢業分別季,離別惜依依,不舍的眼眸濕了又濕,但也有例外。
鄧曉媛風風火火地拉著張叔傲往一處紅豔豔的花簇裏鑽,也不怕被刺傷。
張叔傲哭笑不得,攥緊她的手,抽出帕子擦了擦她額角的汗水,無奈又寵溺道,“你瞧瞧,滿校園裏的畢業生,哪個像你這樣冒冒失失?”
鄧曉媛不滿地撅起嘴來,嘟噥道,“又有哪個像我一樣,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叫他們羨慕去吧。”
“曉媛——”吳蕪老遠地朝她招手。
鄧曉媛一個高興,拉著張叔傲過去,卻聽他回了一句嘴,“喏,那位才是人生大贏家,人家倆孩子都有了。”
“還在怨我想遲些時候要孩子哪?那你瞧瞧人家,老公又帥又有錢!”鄧曉媛有恃無恐道,也不搭理他,撒開他的手去逗晨允,“叫幹媽。”
晨允被她捏得沒法,酷酷的臉登時不悅了,“幹媽,你怎麼不捏晚茗的?”
鄧曉媛瞧了一眼正在收電話線的裴縉繞,不悅地嘟囔了一句,“你老子那樣護著他的小情兒,威逼加利誘的,我哪兒敢?”
逗過了晨允,她才直起身來拉著吳蕪道,“不理那麼濫人了,咱們去拍畢業合照吧?”
吳蕪隻笑笑,扭頭望著裴縉繞。
男人笑著走過來,攬著她的肩與張叔傲打過招呼,才道,“爸媽還有大哥一會兒就來了。”
吳蕪這才收回手,笑道,“曉媛,你先去,我一會兒再去找你。”
鄧曉媛瞅了一眼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的裴縉繞,哼哼了兩聲,“好吧,我回寢室拿學士服來。”
說完她“跐溜”一下跑了,倒還真是精力旺盛。
“這兒日頭曬,去那邊的涼亭去等吧?”裴縉繞抱起晚茗,“我去買水。”
吳蕪沒有異議,拉著晨允的手,走在青石板的小徑上。
“呀,你的傘。”鄧曉媛咋咋呼呼地飛跑過來,也不管吳蕪要不要,就塞了一把紅色長柄傘給她,而後飛也似的跑了。
“哎——”吳蕪想喊她,已是來不及,日頭也大,她正好把傘打開。
刹那間,滿傘的紙鳶飛舞,被細繩牽著墜落在她眼前,她一下看呆了。
忽然就聽身後傳來溫厚低醇的聲音來,“蕪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