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蕪雜,塵土翻飛,肆目遠望,竟是一片蒼涼的沙漠,浩瀚無邊裏,駝鈴聲聲。
雖是在蒸騰著的熱浪裏,林容容卻更是裹緊了厚實的麵紗,目光朝遠方旋起、呼嘯的黃沙望去。
昔日冒頓、張騫,他們橫跨這片沙漠,是因為逃亡,是因為榮耀,因此每每患難之時,總有支撐著他們繼續走下去的信念。然而,她此時即將走進這片大沙漠,而她的內心卻是無盡的迷惘。
王朝更迭變換,世家歲久留存。
有的人在這潮流裏成就了萬古青名,有的人在這歲月裏堆成了抔黃土。她沒有成就曆史青名,也許便從那一刻起,被注定了要成為這黃土之中的一份子罷?
……
做夢久做的了,人總是很容易的就能辨別,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
正如此時躺在被窩裏,眼睛卻倏然睜起的林容容。心中念及剛才的夢,心中思緒千回百轉,餘意猶在悲涼之中也是暗自疑惑。
她是沒去過沙漠的,可夢中的沙漠為何清晰到一沙一礫,那夢中旋起奔騰的黃沙,更是著實給人帶來了一種厚重的壓抑感與灼熱感。
想著想著,她的視線卻不由自主的隨著思緒轉向了房間的大門。房門之外,便是有著易天霖暫時借住的沙發的客廳。
不知怎麼的,從昨天到現在,她一直難以分的清虛幻和現實,在過去、現在和夢中穿插而行。
“我到底是誰?”
張開雙手,低下頭,細細地看著在月光下熒熒泛白的手掌心。她的臉上迷茫中夾雜著些許自嘲,一向上挑的嘴角也暗自垂了下來。
“嗬,誰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這聲輕歎,說不清是為了這幾年裏的遭遇而哀悼,還是為了逝去的愛情悲哀,還是為了自身的不知始終而自嘲呢。
隻可惜,這個世界不會去聽弱者的哀號,它隻會告訴你,自強自立。那麼自強自立後是什麼呢?誰也不知道。
林容容無法不去怨恨,這四年裏,易天霖的缺席、也無法不去動容,易風這四年裏的守候。
每日夜裏會使勁哀號的蟬,失了聲音。夏日的月夜,原本應是悶熱的,可是她卻覺得,冰冷的很。
同樣覺得冰冷的,不隻是林容容,還有著隻牆之隔的易天霖。他聽到了她的輕歎,也聽出了她的自嘲,也好像聽到了他自己內心的絕望。
她越來越冷靜了。
從最初的慌亂、不自覺透出的依戀,到現在的迷惘、自嘲與絕望,她透露出的感情越強烈,她的內心就越發趨於冷靜了。他了解她,可此時他卻想質疑起他的了解。
他癱坐在沙發上,雙手撐著腦袋,忍不住瑟瑟發抖。他真的難以想象,這四年來的,他的信仰就這麼簡單的被擊垮了。
一瞬間裏,他想起了公司中那些高管們的冷眼,生意場上那些競爭對手們的敵視,族中那些族人們的嘲笑,家中逐漸蒼老的父母們的失望……他絕望的幾乎要吼出聲來。
“啊……”
他張了嘴,卻發現吐不出聲音出來。他想笑,卻覺得滿心澀然。
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需要那個人來陪在自己的身邊,讓她知曉他為了他們再相遇的那一刻努力了有多久,又付出了有多少。眼淚控製不住的從眼眶中飛湧而出,他想努力的憋回去,卻更加洶湧了。他隻能仰著頭,想借此將眼淚退回去。
就在他竭盡全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的時候,突然有一雙冰涼的手,摟上了他的頸項。他一驚,想要回頭,卻整個人隔著沙發從背後被人緊緊的摟住。
原本幾乎控製住的情緒再次爆發了起來,他轉過身,給背後那個瘦小的身軀一個緊緊的擁抱……
感謝你,還在這裏!
我的容容。
林容容笑了,絕望中帶著一抹孤注一擲,像暴風雨前閃現出的第一道閃電,耀眼而短暫。
弱者的愛情,再怎麼短暫卑微,也值得讓它曇花一現,綻放出屬於自己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