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到來的是一個30多歲的精幹男子。我同他漫談起來。我把剛才在路邊看到的村民們抓緊時間、不誤農時、積極準備冬耕冬種的情景告訴他,而且倍加讚揚。他高興地說:“自從解放軍把印度侵略者趕出達旺後,因受印軍恫嚇而離家的群眾紛紛回來。他們親眼看到解放軍對門巴人的關心、愛護和幫助,完全相信漢人、藏人、門巴人是兄弟,是朋友,是一家人。所以,他們便安下心來,照常生產勞動,忙自家的事,盼望明年獲得糧食豐收。”

我們正談著,佐根的兒子回來了,熱情地請我們上樓喝茶。樓上兩大間房,外間是陽台,兩個姑娘正在陽台上拉牽著織氆氌的經線;裏間是居室,地板上鋪著竹席,席上放著坐墊,墊前的茶幾上擺著茶碗,女主人立即斟滿茶。我們邊喝茶,邊交談,氣氛極其融洽。

外間牽線的兩個姑娘,一個二十二、三歲,身體結實豐滿,臉龐端莊清麗,像是姐姐,顯得成熟實在,一心一意幹著活;另一個姑娘十七八歲,白白的麵頰,尖尖的下巴,頭發不夠長,沒有編辮子,像是還俗的尼姑。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撲閃撲閃地,很動人。她一邊配合姐姐幹活,一邊不斷回頭看我們。

村民們陸續來到下麵的院子裏,我們從樓上下來。一個50多歲的長者給我們獻了哈達,還帶了橘子、梨、陰幹苞穀招待我們。獻哈達是藏族也是門巴族對尊者和客人表示敬愛、祝福和迎送的一種禮節。我們向長者表示衷心感激並回獻了哈達。

在我們與大家的交談過程中,不斷有村民加入進來,他們全神貫注,聽得很仔細,還不時提出問題。一個名叫桑勒格的住在江嘎村的居民說,他對祖國解放軍把印度侵略者趕走,收複門隅很高興,但同時又聽說解放軍要撤軍,感到不明白,聽了我們的解釋,現在總算清楚了。“這次戰爭,是為了教訓印度人,讓他們知道,想用武力來占領我們的土地是絕對不行的。看,他們開始時還是氣勢洶洶,我們解放軍一還擊,他們打不贏便逃跑了。所以,解決邊界爭端還是應該坐下來談判,這對兩國人民都有好處。如果使用武力,不僅不能解決爭端,還會使邊境人民的生命財產受到嚴重損害。現在我們主動撤軍,對以後談判解決邊界問題有好處,我們擁護。”

這次宣講活動中,有一個難忘的情節:我們正宣講時,村外忽然一下來了20多個背著夾板經書轉山的姑娘媳婦,她們全是白哈村的居民,正在過“背著經書轉山”的宗教節日。她們經過這裏,看見工作隊正在演講,就一齊坐下來旁聽。她們邊看、邊聽,還輕輕地相互交談著。這些女子,清一色穿著紅條白條相間的連衣裙,挺著胸脯,光著亮亮的手臂,閃動著黑黑的眼睛,個個清純秀麗、紅潤健康。一個麵龐紅潤的姑娘,眼睛特別多情。她逐一把我們幾個隊員審閱一遍,回過頭去自己笑了。我把目光投向她,她沒有躲,也沒有羞怯,隻把笑容輕輕收住,一副從容自若的模樣,猜不透她的心思。倉央嘉措能寫出那麼美的詩篇,同他的故鄉不無關係吧!

這些姑娘媳婦一直等著我們開完會,才同我們一道上山。一路上,她們嘰嘰咕咕,笑語連連,時不時顧盼我們。走過一段路,來到一個岔道口,該分手了。我們不會門巴話,她們不會漢語,相互之間微笑地凝視著。良久,雙方竟不約而同地,各自用自己的語言,表達了依依惜別和希望再見之意,在會心的微笑中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