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香港·煙花落寞的華衣(3 / 3)

"你煮的東西,永遠是最好吃的。"

雪說,她永遠忘不了老公對她說的這句話。

那時他望著正在廚房裏做飯的她,他忍不住感歎了起來,作為雪的老公,這麼多年來,他從不否認自己的幸運。

幸運就是遇上她,也許他不需要她格外豔麗,也許他不需要她格外精明,但是,他需要從她身上感受到一個家的溫暖,感受到一個所謂平凡人的幸福質感。

妻子,妻子是什麼含義呢?這一點,他堅持得格外堅定,妻子,就是一個守在自己背後的港灣,每天默默見證著他的成功,永遠成為他事業路途之上一道靚麗的風景。而這麼多年以來,她從未曾讓他失望過。

隻是,坐在餐桌旁的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出雪內心交織著的矛盾。

是的,是的,他在誇她,作為自己的丈夫,他在誇她,雪能感覺得出他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若不是情非得已,她願意,她真的願意一生一世守在他的身邊,做個賢惠而甜蜜的小婦人,永遠用某一個甜蜜的眼神,等待著丈夫給自己的嘉許。

可是,女人真的要這樣嗎?女人應該理所當然地讓自己成為丈夫的某種裝飾嗎?她將青菜放入鍋中,淋上了油,來回地翻炒,油光裹著一爐翠綠,在微藍的火光上麵搖曳,油熱而沸的聲響不停地傳來,那樣熱烈,此起彼伏,伴隨著一縷又一縷單薄的油煙,在與青菜做著欲罷不能的糾纏。

雪望著這些油煙與青菜發呆,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個身影,那個QQ上灰白頭像的主人,他說過自己是不會愛上她的。是的,是的,他這樣說過的,時隔多日,仍然字字鏗鏘烙印在她的心頭。可是,他既然說過不愛她,又為什麼要將她擁在懷中,一遍又一遍地親吻著,恨不得用自己的體溫,將她整個徹底地融化?導致如今他雖已離開她多時,她卻還會不由得將他想起。

"明天,明天無論如何一定要分離!"

忽然之間,雪好似突然有了答案。這一生當是要分離的了,不然這樣糾纏下去,又能怎麼樣呢?她不是他的妻子,他不是她的丈夫!當然是要分手的,當然是要分手的!隻是分手之後又將如何呢?她深深撫摸著自己心靈深處的脆弱,然後發現,她居然開始對他產生了某種依戀!

他和妻子結婚紀念日那天一大早,鬧鍾冷冰冰的叫醒音樂,將雪從夢中吵醒,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清晨,樹上一縷縷嫩綠被鍍上金黃的邊線,正在風中雀躍起舞,一切都是嶄新的,一切都是活潑的。

可是,這一切對雪而言,卻成為一種多餘的累贅,累贅無端地刺傷心靈,留下一個隱隱作痛的傷口。

今天,無論如何雪都要和他分手!隻能在今天,必須在今天!今天是他和妻子結婚十周年紀念日!

雪下定了決心,就在今天徹底切斷所有與他有關的情感糾葛,這是她送給他們十年婚姻的最好禮物。

"親愛的,今天對她好點,女人總是喜歡驚喜的,這個特別的日子,你要答應我,給她你最浪漫的心,好嗎?"

帶著酸酸的淚意,雪用手機給他送去這樣一條信息。

"你。。。。。。你為什麼那麼喜歡跟我說這些話呢?我對她溫柔,那你呢?"好一陣子之後,他終於回複。

"我?我要離開你了!這是我送給你和她結婚十周年的最好禮物。"

雪說到這一段的時候,她眼中有淚流落。她用紙巾拭去眼淚之後,告訴我,當時的自己用極快的速度按動手機按鍵,似乎在做某種極度艱難的決定,不能等待,不能再等待了,她感到自己必須在自己後悔之前義無反顧、斬釘截鐵地徹底斷掉自己那渴望飛奔的念頭的路。

是的,世上也許就是這麼無奈,思量愛情,真愛又能如何呢?在某些時刻,濃情自是當相忘。

聽著雪的故事,我忽然開始迷惑了,一個人,一輩子,到底要遇上多少段感情才能作個段落?生生世世的輪回,一千年的等待,會否終究隻是一闋華麗的詩句?

與雪告別之後的深夜,我一個人走在維多利亞港的步道上,漫無目的卻又不停地掂量著,回憶著雪給我講的這個關於她自己的真實的故事,一直到自己感到格外地筋疲力盡。

雪愛上他,是一次難忘的心動,但是否又是一場風花雪月的錯誤?

如水的涼夜、慵懶的星鬥,我穿著一件雙肩裸露的衣裳,偶爾一兩滴寒涼的夜露落下打落在我的肩膀上,好似眼淚。

也許雪是不該愛上他的,她不該情不自禁地投入他的懷抱,她不該貪戀著他的纏綿熱吻、海誓山盟。

夜好安靜,我想,雪愛著的那個男人此刻定是睡在他妻子的身邊吧?那張雙人床上那個光明正大的位置上,冠冕堂皇地鐫刻著他的名字,隻有在那張床上那個位置與妻子睡在一起,交織纏綿,他才能得到世人的祝福,因為她才是他的妻子,今生今世唯一一個能得到他給的名分的幸福女子。但是這樣的時刻,他會想起雪嗎?他會想起這個他曾給予無限的溫柔,他曾無數次輕咬著她的耳垂,而後將自己濃濃的愛欲注入她的身體的女人嗎?

夜風緩緩地吹來,將我滿頭的長發輕輕撩起, 漫天蓋地的寒冷,都不如我此刻心靈的悲戚。。。。。。

從香港回來後的第三個月,我接到了雪給我寫來的信。雪的信是這樣寫的:

"時間,就這麼悄然流逝了。望著QQ上灰白的頭像,看著手機中那個不再響起的電話號碼,我突然從心底發出一絲冷漠的微笑。這段時間,我仍舊走在我先生的背後,我仍舊做著可口的飯菜,我仍舊思念著那兩個不屬於我的男人。

隻是,他默許在他結婚十周年紀念日的那天與我分手,卻成為了我心中永遠的傷口。

也許根本沒有一個男人真正深愛著我。

也許,隻有時間的流逝,才能衝淡這場夜奔所帶來的悲哀。

也許,真的,也許。。。。。。

昨天,我將頭發剪短了,然後背著重重的行囊搭上那班北去的列車。我想就在我先生醒來的清晨,他會發現我放在床頭上的那張'離婚協議書'的。也許,女人,學會離開與選擇,才是最勇敢的夜奔。。。。。。"

看完雪在火車上給我寫的信,我想了很久很久,終於提筆,在筆記本上寫下這樣一句話:

"她在暗夜中沉思,渴望著身體和靈魂能伴隨著情欲,作一次勇敢的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