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藥王穀(2 / 2)

這裏仿佛極北之地一般,一切都是雪白的冰封。

小草、花朵、昆蟲,甚至奔跑的小獸都似乎被瞬間而來的風雪封印,成了這裏永久的冰雕,而被風雪掩蓋了歲月 的,還有在她眼前地下的少年

“弟弟。”聲音低下去,如澀了的琴音。

十歲左右的少年被封在冰裏,安靜地闔著眼睛,不聞世間歲月,隻是安然地躺在他的夢境裏。

那夜的羽箭穿透了少年的心房,當場斃命,而她隻是受了一點輕傷。

“皇姐。我……冷。”

‘‘沒事的,我們會逃出去的! ”

她握緊袖子下的拳頭,依然不顧一切地奔跑,弟弟胸膛滲透出的鮮血溫熱了她的後背,她的心一點一點冰冷下 去,無助的少女終於忍不住一下子跪在露水的草地上,依然固執地背著己經死去多時的弟弟,而月見的手扶起了她。

那一夜,恍如隔世。

“弟弟,姐來看你了。”她蹲下來,手覆在冰麵上,慢慢地摩挲著,似乎能透過冰麵細致地撫摸到弟弟的臉頰。

精致的五官,肌膚蒼白得幾近能見到皮膚下淡青的血管,還有闔著的眼眸,一切栩栩如生,仿佛隻要晨鍾響起, 就會睜開眼微笑。

“你睡了很長的時間了,怎麼總是那麼懶呢?母後在的時候……”眼眶一紅,七月揉揉發酸的鼻子,又笑得癡起 來。“要是父皇知道,肯定打你屁股哦!姐姐今天采到景藍花了,又收集了一味藥,很快、很快的,那張方子就全 了。”她抿著唇,努力綻開一個笑容。“對不起,都讓你們在這裏陪衡兒了。沒有你們,他會很寂寞的。”

她歉意地道,伸出手,憐愛地摸了摸一隻也被凍在地上的蝴蝶。

那天晚上回到這裏,她通紅的雙眼空洞無神,咬著唇,細細的胳膊緊緊地摟著弟弟己經冰冷的身體,無論月見怎 麼說都不肯撒手,然後就見一直一言不發的君上邪,突然把睡著的少年從她懷裏拽出來。

她一路緊緊跟隨,就像木偶般追隨著自己的提線。隻是追上時,弟弟己經沉沉地睡在了冰裏。不過君上邪告訴了 她一個藥方,可以榮枯木,肉白骨。從此她努力跟月見學醫,收集藥方上的珍貴藥材,為的就是有一天弟弟可以重新 回到自己身邊。

弟弟沒有死,他隻是重傷沉睡了,隻要藥方上的藥材收集完了,他就會醒過來的。

她握緊手中的第三味藥一一景藍花。

接下來,是龍涎香。

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光了,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一深一淺的。

眼前仍有一些恍惚,浮現出的那張笑臉還未淡去,她甚至可以聽到他那聲甜甜糯糯的“皇姐”。

七月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動了動唇,幹幹巴巴地道:“龍涎香,可以引出百毒的藥物。還有,把幔帳都去了 吧,讓風和太陽照進來才有助於身體恢複,而且蠱毒最喜黑暗,明媚的陽光會讓蠱毒不會遊走得那麼快。我開個藥 方,去藥房抓藥,煎半個時辰,一天三次,飯前服用,再輔以……龍涎香,就好。”

雖然麵子上掛不住,但是兩位都不得不信服。她沒有聽到他們接下來說的是什麼,隻是在考慮這藥用在了冷香身 上,那自己取還是不取?

弟弟要救,病人也要救,一麵是親情,一麵又是醫者心,要怎麼權衡呢?

七月完全陷入了兩難,她不相信龍涎香隻有夠一人用的分量。她急得在院子裏走來走去,肩膀卻突然被鐵鉗一般 的手給扣住了。

她心裏一驚,回頭,生生對上肖子騫的那雙冷眸。

“跟我走!”肖子騫抓過她的手腕,不分青紅皂白地拖著她就走。

“喂喂,做什麼?怎麼能那麼粗魯!”七月瞪著眼睛,不甘願地一路被他拖進自己的房間裏,幸好是晚上,一路 上隻……遇到了李嬸,不然她真是名節不保了!

當然,她也曾掙紮過,求助過,隻是李嬸那一副含笑的模樣是什麼意思?還有路過的兩個婢女看到此情此景,麵 上先是一番豔羨,繼而掏出手絹抹淚又是什麼意思?!

看樣子,今日事劫數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