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兩人看著彼此,似乎都有話說,蘭清秋率先說:“我先走了。”
她沒叫他淮安,那親密的稱呼,好像太久沒叫,已經叫不出來了。
許淮安還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開口,擺擺手:“你開車小心點。”
兩人就這樣告別了,進了彼此的車。
車行駛了一段,在一個路口分別駛向不同的路,就像他們曾經的關係,他們曾是最親密的愛人,陪過彼此,最後還是分道揚鑣了。
蘭清秋一個人開車,起初還很平靜,後麵竟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悲涼像無處不入的風鑽了進來,鑽進她的每個毛孔,一直涼到她心裏。蘭清秋把車停到路邊,抑製不住地大哭起來,哭得聲嘶力竭,哭得像要把這幾年的憤怒委屈無助全部哭出來了。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活成一個身份,活得不像自己?為了許淮安嗎?
為了他,她忙於生意,連女兒都不甚在意,連父親疏於照顧,可他呢,這麼多年,換來他一句,他有時候想起她,覺得有些對不起?
好!真好!這麼多年,她終於等來了他一句對不起,他終於覺得他錯了。
可終於等到她等到這句話,她卻發現,她已經不在意了,她不要了,她早已不為他悲喜了。
她以為,她也曾無數次幻想過,要是許淮安回頭,她會狠狠地折磨他,讓他和自己一樣痛苦,最後要麼讓他走,要麼原諒他。
但今天她發現,她不在意了,原來,她早已無所謂了。
她卻這麼傻,為這個人蹉跎了二十多年,差點賠上一輩子。
蘭清秋哭,哭自己的青春,哭自己的時光,她本可以活得好好的,本可以重新開始的,而不是像現在,擁有一切,卻一個人守著,無人分享。
蘭清秋哭了很久,把二十多年積累的眼淚都流光。
哭完後,眼睛腫了,有些疼,不過神清氣爽,她發動了車,再次彙入車流,覺得眼前的路豁然開朗了。
她很想打個電話給阿諾,叫她快點生個孫子,小寶寶軟軟胖胖的,多可愛啊!
許諾並不知道父親的變故,她忙著婚禮。
不弄不清楚,原來有好多事要做,拍婚紗照,定禮服,婚禮有什麼花……大事小事都要操心,況且還有一個吹毛求疵的莫铖,他簡直比自己變態,什麼都要力求完美。
第n次否定了婚禮策劃公司的方案之後,許諾有氣無力。
“其實你是處女座吧?”
“不是啊。”
“那你為什麼比處女座還討厭?”許諾要哭了。
莫铖覺得有必要端正下許諾的態度,他嚴肅地說:“我們一輩子就結一次婚,當然不能馬虎!”
許諾在心裏想,其實她也算結過一次,在夢裏。想起那個夢,她還是心有餘悸,所以總是有些焦慮,一切都太好了,美得像那場夢,她也有些患得患失了。
莫铖注意到了,問:“怎麼?累了?”
“有點。”
莫铖馬上露出心疼的表情,有些自責地說:“我就是想,什麼都給你最好的。”
許諾心一暖,驀地覺得自己的擔憂很沒必要,有什麼好怕,莫铖在呢。她沒再說什麼,繼續看婚禮菜單。
莫铖卻緊張了:“怎麼不說話?”
許諾笑了,湊過去,在他耳邊說:“笨,你就是最好的!”
有了他,她還要什麼最好的,有他,就夠了。
莫铖也笑了,在底下拉住她的手。
對我來說,你也是最好的。
婚禮的事宜還是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
莫铖和許諾挨個給朋友發請帖,去請趙亦樹時,莫铖特別得瑟特別熱情地說:“亦哥,你一定要來。”
“阿諾的婚禮,我一定會到。”趙亦樹雲淡風輕道,依舊清風明月的清俊。
他這麼坦然,倒顯得莫铖小氣了。
趙亦樹對許諾說:“阿諾,我很開心你能幸福,你向我證明了一件事的存在。”
“什麼?”
“愛情是存在的,而且可以很美好。”
兩人都笑了,許諾誠懇地說:“亦樹,希望有一天,你也給我發請帖。”
“會有嗎?”趙亦樹淡淡地笑了,沒再說什麼。
他們還要去給別的朋友送請帖,趙亦樹看著他們離去,替阿諾高興,又有些酸澀。
他還記得,多年前,那個在長留公園趴在長椅痛哭的小女孩。
那時候,許諾很小,有很多眼淚,身上總帶著些青青紫紫的傷,她媽媽打的。他看到她,就像看到同類,沒人愛,還會被傷害,他求媽媽抱抱他,媽媽卻給他買了隻貓,說貓也很軟很暖。
他雖然給貓取名“軟軟”,但滿心怨念,他告訴阿諾,傷害是很正常的事,你要習慣。
如今,她終於找到她的歡喜和摯愛,他卻還是畫地為牢,困在自己畫的圈子裏。
趙亦樹回想起他們的點點滴滴,小時候的不告而別,大學時重逢,她快哭了的模樣,後來,她去探監,她蹲在地上哭說“不愛他”,再後來,她求自己催眠她,說她一直渴望擁有明亮溫暖的人生……
他想,有個人陪著,一起走這人間一趟,也挺好的。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愛情,他應該……不會有吧。
活不久,而且眼睛也快看不到了。
許諾這輩子,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最好的朋友對她心動過。
她和莫铖繼續幸福地發請帖,去請柯以寒和米楊,米楊當然是伴娘。
米楊強烈要求莫铖給自己包一個大紅包:“要不是我,你們能修成正果?”
“要不是我,你們能修成正果?”他指的是柯以寒和米楊。
柯以寒沒說什麼,米楊倒不好意思了。
“老大,我們就是單純的室友!”
“這麼單純?”
“就這麼單純!”
許諾沒讓他們繼續拌嘴,她拉著米楊,問她有沒有興趣一起來成立工作室。
沒錯,莫家父子和好了,她現在可以有錢任性了。許諾想反正都是做設計,幹脆成立一個工作室算了。
莫铖說很好,也很讚成,反正現在許諾說什麼,他都是“老婆真棒,老婆棒棒噠”!
婚禮前夕,他們還去了趟雪城。
還是那間小木屋,還是漫天大雪,許諾紅著臉,把莫铖那本寫滿“我想你”的日記遞給他。
“看最後一頁。”
莫铖打開,是許諾的字跡。
我也想你,我愛你。
莫铖,一輩子。
好嗎?
莫铖的眼睛濕潤了,他點了點頭:“好。”
一切仿佛回到最初的最初,滿天飛舞的雪花中,莫铖給許諾戴上戒指,最早的那枚。
他沒丟,他一直放著,因為他堅信,總有一天,他們會再相遇再相愛,然後永遠在一起。
雪紛紛揚揚地落,年輕的男女緊緊相擁。
這一次,他們不會再說分離,這一次真的隻有死別,沒有生離。
這一次,是真的一輩子了。
對了,婚禮前,許諾到底還是叫了莫铖老公。
在床上。
很甜蜜,帶著淚,紅著臉。
不過,這聲老公之後,莫铖又被家暴了!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總之,他們沒有失去彼此。
我終於失去了你,可我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相遇。
從此,有了你,人生再無遺憾,也不會再失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