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幼寧跟他碰了碰杯,不過並沒有把被子拿到嘴邊。他能看出明鋒竭力想表現得輕快一些,不過他的眉尖微微蹙著,眼底也壓著一絲焦躁。言幼寧心裏覺得好笑,在明鋒最初的計劃裏,不也就是要來這個地方麼,類似的包廂,類似的氣氛,隻不過沒有這麼多不認識的牛鬼蛇神罷了。
言幼寧並不覺得那有什麼可期望的。
明鋒淺淺抿了一口杯裏的紅酒,微垂的眼瞼掩住了眼裏那一抹晦暗的神色,“幼寧,以前來過這樣的地方嗎?”
言幼寧笑了笑,揶揄地看著他,“我還是學生啊,哥哥。”
明鋒隨著他唇邊彎起的弧度也不由自主地一笑,“那麼乖?”
言幼寧點點頭,十九歲的自己確實還沒來得及涉足這樣的地方。但是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氛圍,言幼寧真的不感覺陌生。隻不過坐在關宇森和穆坤之間的人,如今,不再是自己。言幼寧有些感慨地掃了一眼不遠處竊竊私語的一對兄弟。他們看起來真的很親密,做兄長的對弟弟包容而疼愛,做弟弟的在麵對哥哥的時候則帶著撒嬌的神色,無比信賴。
言幼寧疲憊地笑了。
兄友弟恭。
這真他媽的像一幕黑色喜劇。
“怎麼了,怎麼了,”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清亮的嗓音很是歡快地在言幼寧耳邊響起,“大家都玩的挺H,怎麼就你們這裏死氣沉沉的。嗨,妹妹,換三個大杯的白酒過來。”
言幼寧聽得出這是關宇飛的聲音,睜開眼,果然看見關宇飛正坐在沙發扶手上,半拉身體都掛在了明鋒膀子上,正俯身過去湊到明鋒耳邊說著什麼。一抬眼對上言幼寧看過來的視線,眼裏無意識地流露出傲慢的神色來。明鋒似乎想躲,但是肩膀被他搭著,又有點兒動彈不得,見言幼寧看過來,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尷尬起來。
言幼寧的視線重新回到了關宇飛的臉上,他發現這孩子特別喜歡跟人咬耳朵。從心理學上講,他極度渴望得到別人的關注,並且骨子裏有一種類似於幼獸的占有欲。關宇森看樣子運氣不好,這個孩子似乎也不是一個好擺弄的性子。
言幼寧覺得心情似乎好了一點兒,服務員把酒杯送上來的時候,他還主動拿起一隻酒杯換下了明鋒手裏的杯子。
明鋒大概沒料到他會這麼做,眉毛微微挑起,眼神卻顯得挺高興。但是靠在他肩膀上的關宇飛臉色卻陰沉了下來,“明哥回來的時間不長,你們也剛認識吧。”
“不知道關少想問什麼?”言幼寧笑得眉眼彎彎,“古人有句話叫做:白發如新,傾蓋如故。時間……能證明什麼呢?”時間什麼也證明不了,一眨眼,紅顏白骨,數年的光陰也不過是你的南柯一夢罷了,少年。
關宇飛頗有些悻悻地掃了他一眼,“明哥以前也帶過不少人出來玩,是不是都是你們公司的藝人啊?”
明鋒咳嗽了兩聲,微微有些不耐地瞪了關宇飛一眼,“你是特意跑來破壞我形象的麼?”
關宇飛撅了撅嘴,十分親昵地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在我麵前還用講形象麼?”
明鋒向後躲了一下,大概覺得自己躲來躲去的樣子挺傻,尷尬地停住了,他往言幼寧的方向蹭了蹭,沒話找話似的笑了笑,“這孩子就喜歡開玩笑。”
關宇飛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言幼寧,很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地說:“我看你的條件也就一般麼。還不如上次那個誰誰誰好看。”
“的確一般。”言幼寧意有所指地看著他,“不過,隻是一般的水平也足夠讓有的人坐不住了。”
關宇飛的臉色刷的變了,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問道:“你他媽的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言幼寧放下手裏的玻璃杯,抬起頭來直視著關宇飛的眼睛,眉眼不動地答道:“隻是想請關少放寬心罷了,言某隻是一個剛剛出道的藝人。沒錢沒勢,絕對沒有膽子去當誰的絆腳石。”
“你他媽的什麼意思?”明鋒火了。言幼寧的態度和他說的這幾句話,微妙地刺中了他心頭不願被人觸碰的那根弦。
言幼寧放下手裏的杯子,笑得落落大方,“有的人不能確定別人的心意,需要利用某些催化劑來催生出自己想要的結果。僅此而已。”
他看了看因這幾句話而整張麵孔都驟然間亮起來的關宇飛,再看看被他勾住脖子,惡狠狠地瞪過來的明鋒,唇邊的笑紋不自覺地加深。他直視著明鋒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的意思其實再簡單不過。明先生,所有的算計和試探都到此為止吧。我本來就是個局外人,還請你……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