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奶奶橫了眼自己的兒子,用最後的力氣從床頭邊的櫃子上拿了個蘋果,軟綿綿地扔向封爸,想扔的是封爸,最後那隻蘋果卻滾到了封湛的腳邊。
所有人的目光隨著蘋果也滾了過去,一直沒說話的封湛,此時彎腰撿起蘋果,也不知道洗一洗,隻是隨手擦了一下,拿在手裏“嘎嘣”一聲就大口咬了下去。
他含著一口蘋果含糊地笑著說:“謝謝老佛爺賞賜。”
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看不出什麼情緒,好像蘋果很好吃,他大口地吃著,三兩下就啃得隻剩了核。
我尷尬地坐在那裏,說什麼都感覺不合適,無比苦惱中。
就在此時,封奶奶忽然變了臉,手捂住心髒的位置,狀似難過地哼哼起來。
所有人一個緊張,封爸喊著“媽”,封湛喊了好幾聲的“奶奶”,生怕老人家有個三長兩短,我一著急,一聲“奶奶”也跟著脫口而出。
隨著我話音剛落,封奶奶睜開眼睛笑眯眯看了我一眼,清晰地“哎”了一聲,把我囧個半死。
她又把眼瞄向了封湛,哼哼唧唧說:“沒有孫媳婦,你小子就別來見我了,讓我帶遺憾去見你爺爺,你就是個不肖子孫!”
說完,閉起眼睛不再理睬任何人,不一會兒便有輕微的鼾聲響起——她居然在眾目睽睽下睡著了。
封湛和封爸:“……。”
我們:“……。”
經過這麼一出,後來的飯吃得要多複雜有多複雜,餃子在醋裏沾了放進嘴裏,不單單是酸味,而是五味陳雜。
圍著飯桌的幾個人都沉默,除了封媽偶爾和封爸、老爹說笑幾句,氣氛沉悶得不像是家宴,倒像在上墳。
我吃了幾個餃子就飽了,又覺得太早離席不好,隻能一小口一小口咬著一隻餃子,原先兩口吃完的正常尺寸的餃子,我愣是吃了滿滿十分鍾。
我估摸封湛比我好不到哪裏去,正咬餃子咬得無聊,就順便觀察了下他……後來我就呆了,暗暗驚歎,變態到底是變態,乖乖,一個餃子到他手裏,從夾起到放在醬裏翻滾、再到放進嘴裏咀嚼、咽下,這家夥居然用了半個小時。半個小時解決一個餃子?!
我默,為這隻被淩遲的餃子默哀。
吃過午飯,封爸和老爹去了裏屋私聊,封媽陪在封奶奶房裏,不能回去,又不知道幹什麼,封湛找出了當年和蔡小愷比五子棋的黑白圍棋和木質棋盤,兩個人又鬥起了棋子。
封湛開始執黑棋,蔡小愷拿了白棋,我覺得這樣不對,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把兩個人的換了換,蔡小愷要拿黑子才配得起他這張臉嘛。
封湛想拿黑棋的手頓了下,蹙了蹙眉,然後鄙視的目光毫不遲疑地看向我,他說:“你閑得慌嗎?”
是啊是啊,我真的閑得慌,這還用問嗎?
以前你們下棋的時候,我可以自己和自己玩cosplay,現在……我真的很無聊你才發覺嗎?
我無聲的眼神控訴才進行到一半,蔡小愷就已經在棋盤上先落了黑子,封湛便立刻集中精神回到棋盤,兩個人正式完全拿我當空氣。
我淚,這兩個在不同領域執政的陰險腹黑大變態,我恨你們。
這回他們鬥的是圍棋,白子和黑子先是各據一方,隨後白子很快展開攻勢壓製,黑子看似不斷被白子捏著鼻子逃,卻在兩個字後另辟蹊徑,直指白子腹地。
看似白子凶險,似乎早有防備,幾個字過後,形勢又扯了個平,一時之間不分伯仲,看不出輸贏。
兩個執棋的人麵容都很平靜,目光專注,好像這世界上其他都消失了,唯有棋子、棋盤和對手。
封湛手裏捏著顆白子,認真嚴肅地盯著棋盤,目不轉睛,就跟那雕塑般定力強大。我好奇大起,時不時伸手拉扯了下他的衣服,點點他的手臂,虛虛地在他旁邊畫著五角星,偷了幾顆白棋排成一個男廁所標誌的形狀……
果然,不出多久,白棋的路數變了方向,黑棋占領了先機。
我正想拍手叫好,蔡小愷抽空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拋出兩個字,“幼稚。”
封湛:“無聊。”
我:“……。”被嫌棄了,哼!不識好人心!
就在黑白大戰比得難舍難分時,我的肩膀被人一拍,回頭,是封媽——她告訴我,房間裏的兩個人叫我進去。
心裏不由歎口氣,看來該來的是逃不掉的,我拍拍屁股站起來。
“我和你一起去。”
剛打算邁開步子,背後一直扮演雕塑的人也站了起來,整理了下衣服,平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