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翌日一早,宇文跋就帶領眾人來到了禦獵苑。
雖然雨雪剛停,但禦獵苑裏依然草木蔥蘢鬱鬱蔥蔥,這裏植入的都是四季長青之樹。
宇文跋說:“第二輪比試,是比試在三個時辰之內誰獵的動物數更多。”
一位披著獵裙的獵人手提彎弓出來,跪下行禮。
宇文跋對慕容乾說:“朕知道你箭術精湛,不過箭術精湛並不等於你就是一個好獵人,這位是我們西楚最出色的獵人。”
慕容乾淡然一笑,他的箭術就是在捕獵中得到磨礪的。
他剛想入苑,柳翩翩走上前來,端了杯烈酒給他:“喝杯酒,暖暖身子。”
慕容乾含笑打趣說:“時隔一夜怎麼覺得你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如此溫柔體貼了,我倒還不習慣了。”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哪裏知道柳翩翩一是真心關心他,二是故意做給宇文跋看的就是要氣氣他。
宇文跋麵色不改,心裏的確有些著惱,心想等慕容乾輸了,朕要狠狠損你們東魏的麵子。
他擺了酒桌,宣了美女們起舞助興,可是柳翩翩全然不給麵子,她一個人焦急地站在禦獵苑邊,一眼不眨地盯著樹林看。
宇文跋放下酒杯,踱到她麵前,問:“怎麼,擔心你的七王爺嗎?”
“這禦獵苑裏有些什麼動物?”
宇文跋說:“朕好獵,所以什麼樣的獵物應有盡有,毒蛇猛獸,全有。”
柳翩翩惱了:“你養些兔子啊雞啊不好啊,為什麼偏偏要養猛獸呢?傷了人怎麼辦?”
“如果一個獵人被動物所獵取,那他也不配做一個獵手。”
“我覺得我跟你根本就談不到一塊兒去。他不是獵手,他是王爺。”
宇文跋內心一暗:“可是,你當我是念兒時,我們不是有很多話可說嗎?你還希望能做我的朋友。”
“因為那時候的你不像現在這樣凶殘,不會草菅人命。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是真正的你,還是現在這個是真正的你。我隻知道,我的朋友絕對不會讓我另外一個朋友身赴險地。也不會因為手下沒有賭贏讓自己丟了麵子而要他去死。”
宇文跋訕訕地說:“真是婦人之見。”
此刻,天上又飄下來雪花,瞧著她凍得紅紅的臉,他的心裏生出幾分柔軟,也不顧身邊有人,就脫下了自己的鳳凰毛大氅,披在她身上。
“下雪了,西楚苦寒,不似你們東魏四季如春,小心別著涼。”
周圍的人都暗暗納罕,這位脾氣古怪暴躁的少年皇帝,為何獨對一個東魏來的小小女子如此嗬護備至呢?
可是這小女子偏偏還不領情,“嘩”地丟還給他:“我不要,慕容乾也穿得單薄還在裏麵狩獵,我不能陪他一起去狩獵,就陪他一起挨凍吧!”
宇文跋不禁忿然:“他究竟哪裏好,讓你如此癡情於他?”
“你不會明白的,你貴為西楚皇帝,沒有朋友,沒有知己,甚至連寵愛的妃子都沒有,你如何能夠理解別人曾同生共死的那種感情呢?”
“哦?”他清淡的眉毛微微一挑:“你們曾經同生共死?”
“是的,我們來你們西楚,一路上遇到好多殺手,都是慕容昭那狗皇帝派來的……”
耿如風在旁邊使眼色,這話怎麼能亂說呢,這不等於將隱私展露給別人看嗎?
柳翩翩瞧見他的眼色了,隻得將話語吞了回去。
可是敏感的宇文跋已經明白了。
大約是慕容昭忌諱這個弟弟,處心積慮想殺死他。所以不僅派他護送柳翩翩來西楚,還派出了刺客。
他心裏更加有幾分羨慕慕容乾,雖然遊走在生死邊緣,卻有一個這樣的紅粉知己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而自己呢,雖然坐擁天下卻一個可以交心的人都沒有。
他內心暗暗歎著淒涼。
雪花紛飛,他瞧著那漫天雪花,心想但願能贏過慕容乾,能將柳翩翩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他也不明白,自己如何就這麼喜歡和柳翩翩聊天,雖然總是會被她搶白,被她數落得毫無皇帝的尊嚴,他還是願意聽見她清脆的聲音,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叮叮咚咚。
忽然,他聽見了馬蹄聲響,旋即瞧見慕容乾和自己派出的那位獵手騎馬狂奔而出。彼此仿佛都是滿載而歸。
柳翩翩歡叫一聲,飛奔過去迎接慕容乾。
宇文跋命人清點著他們所獵的獵物。
慕容乾共計捕獲野兔、麋鹿等一起17件獵物,而獵手為16件。
柳翩翩拍著手:“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慕容乾心裏暗自得意,心想這下損了你們西楚的威風了,已經三盤兩勝,再比試一場也毫無意義了,抬頭卻見宇文跋目光澄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獵手跪下說:“皇上,卑職共獵得18樣獵物。”
柳翩翩急了:“你怎麼睜著眼睛說瞎話呢?你明明獵的是16件,哪裏多出兩件?”
慕容乾一怔,他仔細查看對方的獵物,頓時明白了……
唇角不禁泛出一絲苦笑,這一定是預謀好的詭計。
柳翩翩還待要說,慕容乾拉住了她:“是他們贏了。”
他對宇文跋說:“雖然我因為大意不曾留心,西楚獵手所獵物裏有兩樣為懷孕的母體,但東魏從來不會獵殺懷孕之動物,這樣有傷陰翳。”
宇文跋淡然說:“這是你們國家的俗禮,在西楚卻沒有這樣的規定。輸了就是輸了,難道東魏竟然沒有認輸的風度嗎?”
慕容乾說:“皇上說哪裏話,慕容乾自認輸,明日還有決勝局,再定輸贏。”
宇文跋昂然而立:“決勝局,朕親自迎戰於你,你就做好準備吧!”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柳翩翩嘟囔:“得意吧你,明日讓你顏麵掃地。”
因為要準備明日的決勝局,慕容乾囑咐柳翩翩先回去歇息,不要打擾他。
晚間,在驛館裏,耿如風和慕容乾用過晚膳,在院子裏漫步。
“七王爺,西楚皇帝詭計多端,明日他親自出戰還不知道會使出什麼詭計,王爺可要小心應付。否則輸了,柳翩翩就隻得留在他們這裏了。”
慕容乾頷首:“本王會盡全力。”
“王爺,你說奇怪不奇怪,西楚皇帝怎麼對柳翩翩好像很特別。”
“本王也早看出來了。這宇文跋並非好色之徒,他的後宮沒有多少妃嬪,至今也沒有立後,本王也奇怪他為何對天真爛漫的柳騙騙這丫頭卻有意思?”
“他明知道柳姑娘和王爺你是一對,他這麼做,擺明了就是想拆散你們。”
慕容乾點點頭:“此人心機城府很深,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道理,他留下柳騙騙,或許目的是想針對我。所以,我一定不能輸。”
忽然,墨黑色的天空傳來鴿哨聲,他仰頭,隨即一隻雪白的鴿子飛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那鴿子的腳上綁著一個小信筒。
慕容乾麵色一緊,急忙取下了信筒,命耿如風趕緊與他回房,將門窗緊閉起來。
耿如風問:“王爺,這信鴿從哪裏來?”
慕容乾眉頭緊鎖:“宮裏,一定是宮裏出事了。”
耿如風愣了愣神,七王爺真有心計,竟然在宮裏安插了自己的親信。
慕容乾展開信箋一看,頓時額頭全部是冷汗,臉色煞白,腳步立時就站不穩,扶著桌邊才沒有倒下去。耿如風跟隨了王爺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他受過如此大的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