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窗簾,又是美好的一天。
可欣還沒醒,穆怡起床叫醒她。
穆怡坐在她的床邊,笑著說:“你半夜會磨牙。”
可欣一臉受到了驚嚇的表情,說:“不可能的事,我從小就沒這個習慣。”
“這不是什麼習慣不習慣的問題,人不在情緒低落的時候,睡覺磨牙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你大概隻是最近累了。”
“那我沒打呼嚕吧?”可欣似乎太敏感了,難道打呼嚕也和情緒有關?
“這個,我隻能保證昨天沒打,今天就不一定了。”
“這還差不多,今天我們穿得運動點,下午去爬山吧。”
“爬!山!你沒搞錯吧,這種天氣爬山,你是想上新聞頭條吧?”穆怡實在是不能理解曹可欣的自虐傾向。
“看你嚇得那白癡樣兒,那個也算不上是座山,就叫它小土丘吧。”
每天和可欣呆在一起,穆怡似乎也覺得自己不太正常了。
穆怡和可欣坐著公交,來到北京的郊區。下車時,車上隻剩下了她們和司機三個人。這種感覺很好,這裏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她們開始拚命地往上爬。
看著匍匐在腳下的寂寞風景,這是早已散落在童年的夢想和希望,如今卻交織著無數的失望和絕望。有些沉澱在心中已久的歲月,突然開始緩緩流淌,像是沉睡了一個世紀的記憶終於蘇醒,帶著青澀生命的辛辣氣息。記憶是不是可以比人活得更長久。是不是?有時候我們需要的答案其實很簡單,隻是一個輕巧的“是”或“不是”。舌頭、嘴唇、牙齒輕輕碰撞,給我一個答案就是給了我整個世界。
我說我想要個春天,你卻給了我整個江南。隻可惜,這個春天凋謝得太早。
山上的風景很好。穆怡有恐高症,她不敢往下看,隨時隨地都緊緊地拽著可欣。可欣說她是摔死都要找個墊背的。
“穆小怡,你說我們像不像是兩個站在雲端的人?”
“不,我倒覺得我們像是兩個有毛病的人。站在雲端的人,如果一失足摔下來的話,會死得很慘。”
“沒錯,我媽媽年輕的時候,就像是住在雲裏的人,不接地氣,以為這世上很多人真的可以神聖到‘有情飲水飽’。可是,感情這種事,哪有這麼簡單,愛情不是你想要得到就能得到的東西。”
愛情到底是什麼?似乎每一個塵世裏的人,都不能免俗於愛情。愛情,從我們這些常人的嘴裏說出來,似乎是件很膚淺的事,因為我們隻有能力關心如何生存下去;從偉人的嘴裏說出來,愛情似乎又成了一種極其美妙的語言。美好的愛情也許是真的存在著的,有些真實的東西,我們必須義無返顧地去相信。
麵對山上的風景,可欣忍不住將藏在心裏很久的話說了出來。
“我媽媽告訴我,她和我爸爸一起私奔過,但是沒有成功。後來,被我爺爺派來的人,堵在了半路上。他們打算離開的那晚,月亮出奇地圓出奇地亮。出發時,開始下雪了。我媽媽說她站在雪地裏等我爸爸的時候,心裏卻滿滿的都是幸福。雪花好像把村裏的嘈雜聲都吸走了似的,有一種不同於平時的安靜,她心裏又開始不安。對於我媽媽來說,爸爸應該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不是的,你爸爸不是她的整個世界。這個世界應該還有你,隻可惜,阿姨的世界從來都沒有完整過。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阿姨似乎永遠也等不到那天了吧。”
“對啊,那一天遙遙無期。我不知道等待一個沒有希望的結局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我媽媽怎麼會那麼勇敢呢?他看見我爸爸的時候,像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羞澀地低下了頭。我爸爸敞開軍大衣,將我媽媽緊緊地包裹住。我想,那個時候的媽媽一定非常非常地幸福,她說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我爸爸的懷抱總是最溫暖的。可是這種溫暖還沒有完全傳遞給我媽媽,在我爸爸還沒來得及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爺爺派的人已經將他們圍住了。我媽媽說那些人舉著的火把照紅了整片天空,耳邊隻有火把燃燒時發出的崩裂聲,還有我爸爸的心跳聲。那個時候應該特別冷吧,我媽說,嘴裏哈出的白氣,在她看來,都像是一段一段的悲傷。我爸爸一言不發地站在人群裏,他的手越來越涼,最後抱住我媽媽的手終於鬆了下來。我爸讓我爺爺給他和我媽媽單獨說幾句話的時間,在我媽媽看來,這幾句話,有點臨別遺言的味道。明明是活著的戀人,為什麼總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可欣大概有點累了,她隨便找了塊草地坐了下來,順手摘了片葉子,慢慢地卷成圓住狀,放在嘴裏吹出了好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