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餘華小說的虛無主義主題
文學評論
作者：高紅
摘 要：虛無主義是餘華早期先鋒小說的主要傾向，作品的主題主要表現為道德信仰的崩潰，人際關係的扭曲，生存狀態的陰暗，人類苦難的無奈。她的小說重申人生的無意義與虛無性，強調世界荒謬與混亂的無序狀態。
關鍵詞：虛無主義；主題；餘華
餘華的早期先鋒小說有著明顯的虛無主義傾向。這些作品主旨消極低沉，基調灰暗陰冷，充分反映出冷漠、孤獨、恐懼、絕望的情緒。
餘華小說虛無主義主題首先表現為道德信仰的崩潰。共產主義道德，人人為我為人人，集體主義；西方啟蒙主義觀念，理性、正義、博愛、進步，中國傳統倫理尺度，孝悌仁義禮智信等，統統被徹底否定。這些小說描繪了道德荒原的總體畫麵。恪守道德標準的人不複存在。沒人在乎美德，善良，公正，人們都寡廉鮮恥。對父母沒有尊敬，對兄弟姐妹沒有感情，對孩子沒有憐愛。《世事如煙》中，有人在父親葬禮上和女友私奔，有人早上安葬亡母，晚上就結婚。道德傳統視喪親為最悲傷莊重之事，因而冷漠態度盡顯道德背叛。同一小說中，父母對子女之愛也蕩然無存。九十歲的算命先生為自己長生不老，克死了五個兒子，正在克第六個；人物6以每個三千元價格賣掉了六個女兒，七女自殺後，又以兩千元價格賣掉她的屍體。《現實一種》則展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的兄弟相殘。小說中，山崗和山峰兄弟兩家同住一個屋簷下。一天，山崗五歲兒子皮皮惡意折磨山峰繈褓中的兒子，意外地殺害了他。山峰隨後把皮皮活活踢死，並強迫山崗將兒子在地上的血跡一口口地添淨。山崗哄騙山峰，把他捆綁到一顆樹上，然後殘忍地把他慢慢地折磨至死。在山崗被抓捕歸案，執行槍決後，山峰的妻子肢解了山崗的屍體。在《在細雨中呼喊》中，欺騙、冷酷、背叛、忘恩負義等背德事件俯拾皆是。人們全然不顧禮義廉恥。小說中孫廣才是個不仁不義、不慈不孝、貪婪、荒淫、殘暴的典型無賴。他無端厭惡和虐待自己的父親、妻子、兒子，罵他們是蛔蟲，總是歐打兒子，欺淩妻子，甚至強暴兒媳。他父親死時，他高興得“喜形於色。”他的長子割掉他的耳朵而身陷囹圄。此外，國慶的父親再婚後狠心遺棄年幼的國慶；王躍進無情拋棄被他誘奸的馮玉青；馮玉青拋下八歲兒子，做了妓女；蘇宇謀殺女友以永遠占有她，被關進監獄；王立強與人私通，被長舌婦捉奸。他殺了陷害他的人，結果被處以死刑。
可見，以上故事明確地表現了信仰的喪失。故事中的人物沒有任何道德情操與價值信念，有的隻是原始的物欲與色欲。沒有信仰取向，人們就沒有擺脫動物性，成為真正的人的願望，更沒有對高尚境界、美好生活的向往。他們追逐邪惡欲望就毫無忌憚，無所不為，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尊老愛幼的觀念置若罔聞。理性於他們就完全喪失效用。信仰是人精神的支柱，心靈的導航員，它為生命體供了目標和意義。信仰的喪失意味著人類存在目標和意義的虛無。信仰的喪失直接導致了虛無主義的態度。
其次，餘華小說通過否認人性和人類關係來表明虛無主義的態度。人被描寫成本質上是罪惡的，人與人的關係在本體論上是互相敵對的。人肯定要用難以消解的敵對態度對待他人。人性變好，人類關係從根本上改善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每當情況允許，人類內心的黑暗就會引導人們做出可怕的事情。因此人類失去了希望。
小說《十八歲出門遠行》以痛苦尖銳的筆觸，生動地描述了人類瘋狂的貪心本質和恃強淩弱的罪惡傾向，把人性之惡描述的淋漓盡致。小說中，敘述者搭乘一輛運蘋果的卡車趕路，卡車半路翻車，許多人爭相湧向車旁搶奪蘋果。敘述者試圖阻止他們，遭到毒打。人群搶走了所有的蘋果，而司機怕挨打呆立一旁，袖手旁觀。混亂的人群離去後，敘述者拚死相救的司機卻搶走了敘述者心愛的紅色背包。包裏裝著他所有的錢，衣服、食物和書籍。遍體鱗傷的敘述者此時變得明智了，他感到隻有像他一樣被打扁了的汽車“有著一顆完整而溫暖的心靈”。
餘華描述人類的罪惡本質，自然要表現扭曲的人際關係。其小說世界中，人總是沒有來由地彼此心存惡意，彼此憎恨，用殘酷的方式對待彼此。在《四月三日事件》中，敘述者認為所有的人——父母、同學、鄰居、商店售貨員、街上行人等，都仇恨他，想置他於死地。他們準備聯手於四月三日他生日這一天對他采取行動，或用磚頭砸死他，或讓汽車撞死他。而陰謀的主使人就是他的父母。王彬彬指出：這個故事“借狂人之眼看出人與人的關係是相互殘害的關係，而這種關係首先體現在親人之間。”此外，《難逃劫數》中東山對露珠大打出手，露珠則向東山潑去硫酸，將其毀容；《死亡敘述》中，一位卡車司機撞死一個小女孩。女孩的家人用鋤頭、鐮刀和鐵耙將司機活活地打死。《一九八六年》中，一個人按照古代酷刑方式當街自殘。圍觀者，包括他的妻子、女兒，都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