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間,門扉輕響,腳步聲緩緩走進,一個緋色長衫的男孩走過來,先是對金盞微微一下,接著把手裏的托盤放到青玉桌上:“才摘下來的蟠離果,君姐姐嚐嚐。”
被喂了一上午狗糧的金盞瞅著如同到了自己家一樣的相裏越,語氣不善:“呦,帝君男寵都養到碧落宮來了,真當阿君病了就好欺負嗎?”
崇華臉色微變,雙眸微眯,淩厲視線掃過金盞,又落到相裏越不知所措的臉上。
白蔓君眼巴巴的看著好友和夫君都變了臉色,呆呆的問:“男寵是什麼?”
崇華重新做回去,把手攬在白蔓君肩頭,寵溺笑笑:“一個軍職罷了。”
自己的夫君是戰神,掌管二十三重天,手下掌管天將不計其數,這些白蔓君知道,也就輕而易舉被搪塞過去。
倒是金盞不依不饒的瞪著相裏越,“你還不走嗎?”
相裏越低下的頭眼睛紅了一圈,再抬頭時依然換上一副笑顏:“玉翹姐姐說,紫瓊花做香包香味彌久不散,等我做好了,便來送與君姐姐,如是越便告退了。”
他總是那副委曲求全的姿態,這出現在一個險些被亡族滅種之人身上本沒甚意外,但金盞就是看著哪一張有著桃花眼的臉氣不打一處來。
走到哪都捏著嗓子裝可憐,處處勾人。真不知道他到碧落宮打的是什麼主意。
有些話不方便當著白蔓君說,私下裏便提醒崇華:“既然鮫人族已經歸附東海,帝君還是早早把相裏越送回東海的好。阿君神智不全,此時對任何人都毫無戒心,帝君難道想昔時變故再生一次嗎?”
崇華有自己的考量,相裏越來碧落宮的目的他不是沒想過,但上一次大開殺戒滅了鮫人族,他本心有愧疚,又恐這業障牽連阿君,才允許相裏越在二十三重天多住些時日,待他功力大漲,有能力保護自己族人的時候再回去,也算他還鮫人族獻凝魂燈的一個人情。
那日白蔓君做了個夢,夢裏有人於三生石畔許願樹下寫滿自己的名字。
忽然心血來潮,對著帝君說:“崇華,我們去一趟幽冥司吧。”
崇華呼吸一滯,修長手指撫過她額前碎發,拂到耳邊,柔聲道:“你說好,便好。”
於是撇下元寶小仙童,兩個老不死的神仙,沒羞沒臊的跑地府度蜜月去了。
奈何橋下往來生魂嗚嗚咽咽,晦澀天空迷蒙著慘淡霧靄。
白蔓君躲在崇華懷裏打了個激靈,這裏一點也不好玩。
真不該因為一個夢境就跑下來。
“要不要去看看瓚枯木?”將懷裏的人拉的更緊些,崇華問。
白蔓君仰起臉,俏皮的盯著他看:“為什麼要去看瓚枯木?”
瓚枯木是什麼?和她有關係嗎?她是為了看三生石才來的。
三生石在忘川彼岸,哪裏曼珠沙華異常妖冶,紅的勝火。
看著比鮮血還要鮮豔的顏色,白蔓君臉色一白。
似有什麼牽扯著她的心,一步步不由自主的走過去。
崇華放開手,緊緊跟在後麵,越往前走,臉色越凝重。
三生石其實是一塊並不好看的石頭,傳說孟婆每日站在橋上煮孟婆湯,累了無處歇腳,於是便搬來一塊石頭坐。
後來不知那一年一對亡魂依依不舍,於三生石邊許願,並刻下自己的名字之後,三生石便流傳出各種版本的傳說。
至於哪一個傳說是真的,人們無從考究,但有一件卻是不爭的事實,就是孟婆再也不敢坐在上麵歇腳了。
至於許願樹,興起實在沒有幾百年。
因為帝君他老人家在典獄司司職的時候,朝思暮想著白蔓君,相思之情不得發泄,於是便種了一棵樹。
其實他原本是想種一棵參天大樹的,奈何黑無常給他找來的種子,實在不適合在地府這種地方種植,於是悲催的‘橘生淮北則為枳’了,長了這麼個怪模怪樣的樹來。
帝君他老人家也不嫌棄,將書滿“白蔓君”三字的紅綢,一一係到觸手可及的樹冠上,聊以慰藉。
幾百年後,三生石、許願樹儼然成為忘川一道亮麗風景線,往來遊魂是必要駐足觀望一番,並將前世心愛之人的名字寫在上麵。
今時,許願樹的正主來了,白蔓君翹首找著關於自己的蛛絲馬跡。
然萬千紅綢中那一條才是屬於她的,早已難以辯駁。
帝君忽然長舒一口氣,緩步走到她身邊,雙手環住纖細腰身,輕輕摟在懷中:“想看?”
“嗯。”她點頭。
下巴點在她的肩膀,他輕聲說:“好。”
你要看,我便寫與你看,將五百年日夜思念,將幾千年癡纏愛戀,一一捧到你麵前。
不計前塵,不為過往,不要佛前輪回,隻在乎眼前,你展顏一笑,死生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