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未想到劉瑾的動作這麼快,”隨手將藥碗遞了給隋意,柳殘月沉吟道,“看來他已知道自己謀害伯父的奸計敗露,不然憑著皇上的寵幸,根本無須如此做。唉,現今朝廷裏真可以說是一片混亂了!”
“他給謝大人安的什麼罪名?”隋意淡淡問道,目光又回到了洛陽的臉上,仿佛一刻也不願離開。
“說是謝大人私通韃靼,哼,這真個是指鹿為馬了!”柳殘月憤然道,“若是說劉瑾自己私通韃靼,我倒是願意舉雙手雙腳讚成!”
“你又何必如此激動?他這麼做隻是徒然惹起公憤,無異自取滅亡,分別隻是遲早罷了。”隋意依然溫柔的注視著洛陽,忽又轉頭看著柳殘月,笑道,“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也許劉瑾真的有通敵叛國也未可知,像他那種囂張跋扈、受萬人唾棄的人,總要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的。若二小姐見你竟說出這麼一番聰明的話來,定要馬上嫁給你的!”
“你小子找回了洛陽,倒是心情好的很,這個時候還要拿我來取笑!”柳殘月微微紅了臉,笑道,“竟學的和揚州那鬼丫頭一樣!”
“柳大官人,趁人不在的時候嚼舌根子,可不是君子所為啊!”不知何時已侯在門外的揚州,嘴角噙著陶侃的笑容走了進來。
“怎麼,我有說錯麼?你不是鬼丫頭是什麼?”柳殘月伸了伸舌頭,接著忽然肅然道,“消息正是揚州帶回來的。”
“這還用你說麼?”揚州卻似仍然不願放過柳殘月,撇著嘴角笑道,“公子正是差我去打探消息的,不然你以為本姑娘真的是去找你的麼?”
“原來如此,我正奇怪為何你既已千裏傳音召了我回來,卻還要裝模作樣的差揚州去找我。”柳殘月恍然大悟道,“我本已想到你是為掩人耳目而聲東擊西,好讓我得以不受阻擋的盡快回來,卻仍未想到這一層。唉,你這家夥,你我這麼多年交情,我仍要覺得你實在深不可測!”
“那是自然的,公子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了!”揚州真誠的道,“從我回來的路上確實遇到了阻擋,便可知道公子算無遺策了。”
“揚州你安然回來便好了,辛苦了吧!”隋意溫柔的摸了摸揚州的秀發,問道,“長安呢?”
“長安姐姐與那唐伯虎發生了一些事,唐伯虎在途中不辭而別,姐姐尋他去了。”揚州忽然紅了眼睛,也不知是為了隋意溫柔的關心,還是一些別的什麼。
“唉,你讓伯虎跟著去,該不會是連這一著也料到了吧……”柳殘月不可思議的瞪著隋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了看揚州,沒有再說下去。
但隋意已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我沒有那麼神。”
柳殘月轉移話題道:“朝廷的事,我們要管麼?”
“揚州,”隋意沒有回答柳殘月的問題,隻是摸了摸揚州的秀發,柔聲道,“歐岱岩可能會有危險,你傳令下去,務必盡快將他安然無恙的帶回來。”
但他已不必回答。
因為他的行動就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柳殘月看了看躺在床上,出奇平靜的洛陽,若有所思的問道:“為什麼?你豈非最厭惡朝廷中的汙穢之氣?”
“不錯。我從前最不願參與這汙濁的爭鬥,現在也一樣,但如今已是由不得我了。”隋意長歎,“不但為了洛陽,為了父親,也為了苦命的江淮。”
*
殘陽如血,如冷血。
冷的沒有絲毫溫度。
莊文濤一步一步的,沉穩的走到洛陽的房門前,緩緩的伸出手。
房門在“咿呀”的聲響中徐徐敞開,看著斜陽照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他仿佛想回頭看一看,卻終於堅定的走了進去。
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洛陽和坐在床頭陪伴洛陽的隋意。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隋意,直到隋意抬起頭,把目光轉移到自己的臉上。
隋意的嘴角依然掛著微笑,溫和的微笑,但莊文濤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已被他的目光穿透。
“你來了。”
“是,我來了。這個天下間,仿佛真的沒有什麼事能夠瞞得了你。”莊文濤淒涼的笑笑,“你是如何發現的?”
“因為江淮死的太痛苦。”隋意一字一字的說道,目光緊緊盯著莊文濤的雙眼,似乎並不十分意外的看著他的眼神忽然被痛苦襲滿,久久的,沉沉的,濃濃的,無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