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會來？” “不，我隻是在等你。”依然笑著，隋意釋然的目光，孩童般清澈，“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你希望我來？”看著殷紅的血，不斷的湧出隋意的傷口，不斷的順著長劍流下來，又一滴滴墜落在雪白的被褥上，歐岱岩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 “不錯。”任鮮血直流，隋意一動不動，“確切的說，我是希望你今夜來。” “為什麼？” “因為在子時之前，你是為了仇恨而來，那麼我會替我的父親，償還他所欠你的一切！但若你沒有來，便證明了，在你的眼中，權力與財富的分量，早已超過了仇恨，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便也是為了權力和財富，那麼——”隻雙手輕輕回握，刺入左肩的精剛長劍，突然脆弱如樹枝般應聲被震斷，“我會讓你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 “那現在我來了，”被斷劍上殘存的內力震的踉蹌退出幾步，歐岱岩終於明白自己根本無法強行在隋意的麵前殺死隋風，但他不甘心！在他為了仇恨失去了一切，甚至犧牲了至愛之人的時候，他怎能夠如此輕易的放棄？“你時候已準備好為你滿手血腥的父親償命了呢？” “當然！”依然平靜如水，依然是帶著那溫柔的笑意，隋意最後溫柔的看了早已淚光點點的洛陽一眼，輕歎著緩緩閉上了眼睛，“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天。” ＊ 歐岱岩一寸寸的舉起手中的半截斷劍，全身的功力仿佛在緩緩的向右手凝聚。 他雙目通紅，渾身的骨骼都仿佛在隱隱做痛，痛得他幾乎要痙攣。 他渴望著從仇人胸膛濺出的鮮血，來解救他那早已被仇恨吞噬的靈魂！ 就像一個動了激情的少年，在渴望著他美麗的情人一樣！ 終於，斷劍集結了全身的力量，集結了甚至超出了他本能的力量，他迫不及待的將那柄可怕的劍，送進了仇人的胸膛。 ＊ 二十年來人間煉獄般的自我訓練，他唯一所盼望的，縱然不是這一刻，但也相差無幾。 斷劍分毫無差的穿透心髒，直沒劍柄！ 無論是什麼人，中了這一劍都必死無疑！ 像杜鵑那樣紅，血液飛濺而出，櫻花亂落般噴灑在他的臉上，手上，衣服上。 他瘋狂的看著隋意痛苦扭曲的表情。 就在那一瞬間，他笑了，笑的那樣淒厲！ 笑的嗆出了眼淚，就像已注定不能輪回，即將灰飛湮滅的厲鬼在悲慘的哀號！ 隻因，斷劍穿透的，並不是隋意的心髒！ 而是一個女子的心髒！ ＊ 洛陽眼中的淚已流了出來。 但看到公子安然無恙的時候，她的心狠狠的放了下來。 然後，她才一動也不能動的，用萬分感激與心痛的眼神，看著倒在公子懷中的司徒雪。 隋意早就料到洛陽會不顧性命的為自己擋下那一劍，所以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他以內力隔空封住了洛陽的穴道。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剛剛服下解藥，不知何時醒來的司徒雪，會拚盡了全身力氣撲過來，為他擋住了那一劍。 所有的事仿佛都在他的預料當中。 但他畢竟不是神，畢竟不能夠未卜先知，所以他畢竟無法知道，那個隻與自己有過數麵之緣的女子，為何會有那麼大的勇氣，為何願意為自己犧牲性命！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摟著懷中氣若遊絲的女子。 “雪兒姑娘...你為什麼...這麼傻...” “隋公子...你也許不記得我了，”輕柔而吃力的搖搖頭，司徒雪平靜的注視著正摟著自己的英俊男子，虛弱的淺笑，“上回...雪兒奉命去除掉白雷...公子放過雪兒一次的...還記得麼？” “是你...但你也別這麼傻...” “不，雪兒不傻的！”她的眼中堅決的沒有一絲遺憾，“雪兒活了這許多年，一直隻是個工具，從未做過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公子你是雪兒見過的...最聰明，最寬容，最有英雄氣概的男子，能為公子而死，雪兒終於...終於...” 滿足的閉上眼，含笑而去，司徒雪最終也沒有能把那句話說完。 但她已不必說。 因為隋意明白，在場的所有人都已明白，非常痛心的明白，她隻不過想說，她終於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一件事了。 對她而言，這是她短暫一生之中的奢求，能夠實現，是一種幸福！ 然而，卻是令人心痛，潸然落淚的，淒美的幸福！ ＊ 歐岱岩始終在笑，瘋狂而淒厲的大笑！ 笑聲由近至遠，又由遠及近！ 在司徒雪終於垂下雙手的時候，他忽然又狂笑著跪在她麵前，猛然撕裂了自己胸前的衣裳，露出一塊猩紅的印記，瘋狂的搖晃著她。 “雪兒，雪兒！你看哪！我是你哥哥！他！是他！”歐岱岩雙目充血的指著隋意大喊，“他是我們唐家滅門仇人的兒子！你！你為什麼要為他而死！...對不起！是哥哥殺了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雪兒！對不起...” 笑聲戛然而止，歐岱岩本來狂亂的眼神突然又變得異常的柔和，他輕撫著司徒雪的鬢發，留連不止，癡癡的低喃。 “雪兒，你誤會哥哥了。哥哥怎麼會把你當作工具呢？哥哥隻是想讓你變的堅強，因為我們的仇人實在太強大了。如果哥哥當你是工具，上次你任務失敗，又怎麼會放過你呢？哥哥沒有與你相認，是不願意你讓你太早的承受背負仇恨的痛苦，是不願意你難過呀。嗬嗬...走！哥哥帶你回家...” ＊ 一把從隋意懷中奪過司徒雪的屍身，口中依舊癡癡的低喃著，歐岱岩頭也不回的走了。 最終，再也沒有往躺在床上的隋風看上一眼！ 連一眼也沒有！ 二十年了，二十年的勤學苦練與苦心經營，仇恨究竟讓他得到了什麼？ 什麼也沒有！ 然而，卻讓他失去了人生的樂趣，失去的了至愛的喬若娉，失去了唯一的妹妹！ 他一步一步的走出病房，一步一步的走出銅雀隔。 夜幕已至。 ＊ 隋意緩緩站起身，哀傷的看著歐岱抱著司徒雪一步步走出房門。 “這胭脂是小姐賞給雪兒的...” 這句看似隨意，卻成為他揭開一切疑惑關鍵的話語，他終於明白，是雪兒頂著多大的壓力說出來的。 早在那個時候，她便下定了為他而死的決心！ 這樣一個勇敢，純真的女子，為何要落的一個，死在親生哥哥手中的悲慘結局？ 人說天妒紅顏，難道真的無人能逃過宿命？ 歐岱岩已走的看不見了。 隋意痛苦的閉上眼，他真的希望，這件事能夠就此結束。 隻是，那僅僅隻是希望而已。 也許，甚至是奢望！ 因為他知道，最讓他絲心裂肺的痛，還沒有來臨！ 卻即將來臨！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網首發，轉載請保留！ 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網首發，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