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聽錄音帶的時候,我不知道齊白何以會有這樣的感覺,可是如今我卻完全明白齊白的感受,因為我一進入這條甬道,心已問了自己千百次:這是甚麼地方?
這,當然是一條甬道,而且我還知道,甬道必然有一端,通向一個墓室。可是,我仍然不住地在問自己:這是甚麼地方?
我這樣在問自已,思緒極度混亂。
照說,如果早已知道會有一條甬道,來到這條甬道,不應該有這樣感覺,可是,這條甬道,天,它竟是水泥造成的!
那絕對是水泥,很粗糙,水泥壁上,木板模的痕跡,也可以看得很清楚,整條甬道,全是水泥的。
即使整條甬道是紅寶石造的,我心也不會這樣怪異。可是水泥,發明了才多少年?在古墓之,怎會有一條水泥的甬道?
不但那條甬道是由水泥造成的,而且在頂部,還有幾條粗、細不一的鐵管鋪設著,鐵管的長度,看來和甬道一樣長,鐵管上,還塗著黑色的柏油。
這樣的甬道,這樣的鐵管,再加上有規律的機械聲,不論從哪一方來看,我都處身在一個現代化的建築之!
我向前走了幾步,腳步在水泥的地麵上,發出了空洞的聲音,在齊白的錄音帶,有長時間這樣的腳步聲。齊白在錄音帶,將之形容為“走廊”,這種形容,並不恰當,它應該是一條甬道,我想,齊白當時的思緒一定比我更混亂,所以他才會不選擇地用了“走廊”這個名詞。
齊白當時不明白何以會來到這裏,我現在也一樣,不明白自己何以會來到這裏。先是在一張椅上,接著,昏睡狀態,再接著,醒過來,經過了一條地道,就來到了這裏。
我勉力使自己鎮定,又走出幾步,看到甬道的水泥壁上,用白漆,漆著一個巨大的箭嘴,箭嘴指著我身後的方向。在箭嘴旁,有用白漆塗著的我所不明白的記號,看來像一個十字,不知是甚麼用意。
我本來就決不定該向哪一個方向走,如今看到了箭嘴,我想了一想,不管這箭嘴是甚麼用意,向著箭嘴指著的方向走,應該沒有問題。
所以我轉過身來,向前走去。
甬道十分長,而且不論我如何放輕腳步,總有回聲。以後十分鍾的行程,我看到了甬道頂上的鐵管,有幾處特別粗大,有一根圓而粗的管接著,在那些管,發出“呼呼”的風聲。那也就是說,和齊白第一卷錄音帶所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愈向前走,呼吸愈是急促,腳步聲和急促的呼吸聲,令人極不舒服,長久在這樣的甬道行走,有一股莫名的壓逼感。
我回憶著齊白錄音帶的內容,知道齊白在向前走的過程,一定還有十分奇特的遭遇,因為他曾經叫過“等一等”,叫了之後,又是一陣十分急促的腳步聲。
我在期待著這奇特的情景的出現,又過了五分鍾左右,我聽得那種機械的運轉聲,愈來愈清晰。
終於,我看到了一樣極其古怪的東西。
那東西一進入我的視線,我真不知道那是甚麼,在電筒光芒的照耀下,我看到一大團黑漆的東西,在緩緩轉動。我先是停了一停,然後,立時加快腳步,向前奔去(這時,我的反應,和齊白在錄音帶所表現的,完全一樣)。
我奔出了沒有多久,當電筒的光芒,已經足可以令我看清那東西之際,我停了下來。
那實在不是甚麼怪異的物體,我可以立即叫出它的名稱:一具巨大的抽氣扇。
抽氣扇的,大約有兩公尺高,整個抽氣扇,恰媒整個甬道的去路,完全封住。
抽氣扇在轉動著,那種有規律的機械運行聲,就是它發出來的。
我第一個感覺是:來錯地方了。從整個甬道、鐵管、抽氣扇看來,這裏應該是一個巨大的建築物的最底層。
我不應該在這裏,應該在一條由石塊鋪成,甚至於可能是黃金鋪成的甬道,通向一個墓室,不應該在這樣的地方。
一想到這一點,我不由自主,大聲道:“弄錯了,弄錯地方了,你們弄錯了。”
我的身邊當然沒有人,隻是希望那三個神秘人物可以聽到,但是一連講了五遍,除了“胡胡”的抽氣扇運轉聲之外,沒有別的聲響。我苦笑了一下,看到抽氣扇旁邊,有一扇小鐵門,關著。由於抽氣扇的扇在轉動,所以可以約略看到抽氣扇後麵的情形。在抽氣扇後麵是一個空間,有著許多粗細不同的鐵管,看起來,像是一個機房。
我絕對來錯地方了,我不準備再向前去,轉回身來。當我轉回身來之際,我看到在抽氣扇架前,一個角落處,有一隻打開了的工具箱,裏麵有不少各種各樣的工具,有的工具,極其奇特,我根本叫不出名稱來,每一樣工具,在它的柄的部分,都是十分精美細致的象牙雕刻。
那是齊白的盜墓工具!齊白喜歡在他用來盜墓的工具上鑲上象牙柄來炫耀,表示他是第一流的盜墓人,這和一些槍手刻意裝飾他們的手槍,同一心理。
這箱工具,對齊白來說,極其重要,何以竟會留在這裏?
是不是齊白還在這裏?
我又叫了兩聲,得不到回答。這時,對“走錯了地方”這一點,也開始懷疑。齊白到過這裏,他繼續向前走,有了新的發現。我望著那扇小鐵門,走過去推了推,小鐵門應手而開,門鎖被破壞,那可能是齊白做的事。我俯下身,小鐵門後是一間機房,另外有一扇鐵門,關著,但是門鎖顯然也被破壞了。
我走進了那機房,穿過它,來到了那扇門前,拉開了門,就看到一道樓梯,通向上,樓梯的盡頭處,是另外一扇門。
在樓梯上的那扇門上,用紅漆寫著一行英字:未經許可此門不能開啟。
一看到了這一行英字,我不禁低聲咒罵了一句。我的預料沒有錯,這裏根本不是甚麼古墓,而是一幢現代化建築物的地下層,我真的走錯地方了。
不論那是一幢甚麼樣的現代化建築,我都沒有興趣去看個究竟,我關上了門,又穿過機房,自小鐵門彎身走出,又回到了甬道。
我將齊白的工具箱關上,提了一提,覺得相當沉重,所以仍由得它留在那裏,然後,我循原路,一直向前走,來到了那個洞口,鑽出去。
這時候,我心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要到這個甬道來,大可以從建築物的上麵下來,何必那麼辛苦去挖一條地道。
而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也不禁啞然失笑:我要離開,也大可以從那幢建築物上走出去,又何必回來爬行地道?
我在想:人總會做點蠢事,就再爬一次地道吧。
可是我立時發覺,我的心態不是那麼簡單,而是在潛意識,還感到有怪異之處。
一座建築物,如果有著這樣的地下層,地麵上的建築,必定十分宏偉。然而在二十點四七的東經和北緯交界處,我絕對可以肯定數十公裏之內,絕沒有任何建築物。
或許是我意識之有這樣的印象,所以我才沒有勇氣通過建築物走出去?
我在地道口呆了片刻,決不定自己究竟應該怎樣。再爬行一次地道,並不愉快,但我還是決定循原路出去,至少我有機會再和那三個神秘人接觸,告訴他們,這不是我要來的地方。在地道一直爬出去,電筒的光芒向前照著,愈來愈感到挖這樣一條地道通到那個甬道去,多餘之極!
我在地道爬行,來到了那個起點。
我曾注意到那個小小的空間沒有出路,我先大聲叫了幾聲,得不到回答,我開始四麵敲鑿,希望找到出口,但是看來,那是一個密封的空間。
這時,我不禁躊躇起來:我被禁閉在地下了。
這照說是不可能的事,因為要是我將屍體盜了出來一想到這裏,我陡地感到了一股寒意,覺得事情大不對勁!
我覺得到一個墓室去盜屍體,可是結果,卻莫名其妙被安排進一個現代化的建築物之。這是無意間的差錯,還是故意的安排?
我不禁苦笑,事情愈來愈莫名其妙,當然,我並不恐懼,就算在這個小空間找不到出路,大不了我再向前爬,又通過地道,進入甬道,過那巨大的抽氣扇,通過機房,由建築物的地下層走上去,總不見得那建築物也沒有通路。
我又仔細尋找了一會,仍然找不到出路,我有點冒火,取出了那個電鑽來,將鑽嘴接在一支可以拉長的上,開始向上鑽。
鑽頭銳利,上麵的泥土和石塊,紛紛落下,落了我一頭一臉,不一會,鑽頭碰到了較堅硬的物體,我等到不再有泥石落下,抬頭看去,看到有一塊鐵板在上麵。
我兩足撐住了土壁,令身向上升,一直到手可以碰到那鐵板,然後,雙手用力向上一頂。鐵板居然一頂就開,立時就有柔和的月光射了進來。
我令身上升,直到頭部可以伸出鐵板,鐵板上本來有些沙土蓋著,但由於鐵板頂開而滑了下去。
我已完全可以看清外麵的情形,我整個人都呆了,像是在做惡夢。
外麵是沙漠。二十點四七度那地方,除了沙,甚麼也沒有,沙形成許多沙丘,有的沙丘的斜坡上,還形成美麗的波浪級的圖案,那是真正的大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