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有些尷尬地看著他剛剛畫出的那個圖形說,“那是男人的下體吧?”

“這就是我對這間辦公室的看法。”

“你在地球滅亡之前就想做這個?”

“正是如此。”他說。

我們在東單停好了車,一路走到了天安門廣場。楊康在紀念碑前站定,轉過身來問我說:“在這裏怎麼樣?”

我說可以,他便對著我舉起了手中的手機。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張嘴舌頭就像打了結一樣,一連好幾次都磕磕絆絆地沒能說下去。

楊康在對麵笑說:“喂,你在扭捏個什麼勁啊?又不是第一次錄影。”

“可是以前我並不是愛德華默羅,你也不是攝像師啊。”

他縮了縮脖子說:“這裏是風口,很冷哎。”

我隻好深吸一口氣,對著手機的方向大聲說道:

“這裏是北京,現在是晚上9:37分,地球將在兩小時23分鍾之後滅亡。此刻,我的頭頂是一片粲然的星空,耳邊是北風的呼嘯聲,周圍似乎並無任何要發生某件事的跡象。今天是中國農曆節氣中的冬至,據說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凜冽的天氣讓這個城市比以往更早地沉睡了。現在,在我身後的廣場上,隻有幾個遊客和流浪漢模樣的人還在那裏閑蕩著,他們中有兩個人正在大聲地唱著一首老歌,我想他們很可能是行為藝術者。隔著寬闊的馬路遠遠地望去,夜幕下的天安門城樓莊嚴靜穆。一輛舊吉普車剛剛駛過了長安街,明晃晃的路燈照亮了它的歸途……就在我向您播報這條新聞的時候,時間又向前走了兩分鍾,世界將於兩小時21分鍾之後走向終結。願您此刻正陪在最愛的人身旁,願您已找到了內心的寧靜與安詳。我是顧小曼,Good night,and good luck。”

我和楊康回到他的公寓時已經十點多了。他生了壁爐的火,去吧台那邊取了一瓶酒過來,又問我要不要聽音樂。我說好,他便從收藏櫃裏隨手抽出了一張唱片放進了留聲機裏。

那張唱片是鮑勃迪倫的精選集。他收藏的黑膠唱片大都是美國早期的搖滾樂,我從前問過他為什麼會喜歡這類音樂,他說他一向喜歡那些革命性的、創造性的事物。

那段有些憂傷的和聲intro緩緩響起時,他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我和趙銘澤的特寫鏡頭沒有預兆地出現在屏幕上,我這才想起現在恰好是《聽說》的播出時間。

我心中有些難為情,便想搶下他手裏的遙控器調到其他的頻道,他卻將遙控器換到另一隻手裏,說:“為什麼不能看你的節目啊?”

“看著自己在對麵跟別人聊天已經夠奇怪了,何況還是跟你在一起。”我又探身去搶,他卻將遙控器高高舉在頭頂笑說:“跟我一起怎麼了?我可是你們節目的忠實觀眾啊。”我實在拗不過他,隻好別扭地跟他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

“喂,你剛才翻白眼了吧?”過了會兒,他一臉戲謔地用手臂蹭了我一下說。

“絕對沒有!”我惱說。

“你絕對翻了,不信我明天去網絡視頻上截圖給你看。”

“明天地球早滅亡了。”我說。

他笑了笑,又調侃起了我的發型和套裝,我也惱火地同他辯駁了幾句。三杯紅酒之後,我的眼前慢慢迷蒙了起來,先前那種不自在的感覺也漸漸消弭,我甚至跟他討論起我從什麼鏡頭拍比較好看。我們身後的音樂突然停了下來,他起身過去將唱片換成了Bobby Fuller Four的Rhino Hi-Five。

我說我第一次知道這個組合的名字是從一部電影裏,那次我一聽到那首歡快的Let Her Dance就一下子喜歡上了。

“那真的是一首快樂的歌,會讓人忍不住想跳舞,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