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從前讀大學的時候我也同她吵過幾次架,吵的最厲害的那次似乎是在大二時。那次我喝了點酒,在餐桌上開了一個關於她的寫作的不大恰當的玩笑,她那時也是麵色陰沉地起身離席,之後整整一個月都沒有跟我說過話——在那之前,我一直認為像她那樣隨性的人,生活裏應該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用來說笑的,她甚至經常拿自己和顏良的事開玩笑。然而,我卻忽略了一件事:再怎麼灑脫隨性的人也會有自己的底線。我已經想不起那次我們是怎麼和好的了,我隻隱隱記得最後好像是她主動跟我說的話,不過大約是我記錯了。
我握著手機站在陽台上,聽著那則熟悉的語音提示在耳中響起,無奈地掛斷了電話。我心想,她為什麼那麼確定地將我劃在了蘇珊那一邊呢。不過,我又想,如果她們兩個真的讓我選擇站在誰那一邊的話,我大概會不知道該怎麼選擇。我討厭做這種選擇題。
唐文心打來電話時我剛剛從錄影棚裏出來。我按下接聽鍵說了句“喂,文心”,她嚶嚶的哭聲就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小曼,蘇珊她……。”
我心裏咯噔一聲,連忙問說:“蘇珊怎麼了?”
不想她卻又在那邊哭了起來。她哭了差不多有兩分鍾,斷斷續續地跟我說了幾句“醫院”、“檢查結果”,我仍是沒有弄明白蘇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裏不由的煩躁了起來:“你能別再哭了嗎?蘇珊到底怎麼了?”
“她剛剛在醫院做身體檢查……發現了腫瘤。”她哭著說。
我大腦空白地在走廊裏站了幾秒,掛斷電話衝進了電梯。
我趕去醫院時,蘇珊的父母都已經在那裏了,他們的神情看上去十分沉重。唐文心坐在病床邊上握著蘇珊的手,眼睛已經紅了一圈。蘇格也在,她倒是沒哭,不過也是一臉的憂慮。
“蘇珊,你……。”我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幾乎無法將那個問題問出來了。
然她卻對我笑了笑說:“我沒什麼事,都是文心在那裏大驚小怪。”
“可她剛剛說……腫瘤。”
“就是普通的子宮肌瘤,良性的,而且又不大,做個小手術就好了。”她說。
我這才略微放心了一些,想了想,還是給夏安發了一條信息。
晚飯後,一個醫生走進病房叮囑我們夜間陪床的事宜。我和唐文心說服了蘇珊的父母讓我們兩個陪床,他們感謝了我們一番便帶著蘇格回家去了。
大約9點鍾的時候,夏安趕來了醫院。她來的時候身上依舊穿著居家的運動衣,外麵套了一件完全不搭調的針織衫,頭發亂糟糟地紮在腦後,眼底兩抹濃重的黑眼圈。蘇珊和唐文心訝異於她的突然出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便走上前來,有些緊張地說:“我一直在家改稿子,剛看到小曼的短信……對不起。”
蘇珊依然沒說什麼。她於是走到床邊坐下,拉起蘇珊的手囁嚅說:“蘇珊,我……對不起……。”不料剛一開口,兩行眼淚便倏地從她的臉頰滾落了下來。
蘇珊連忙解釋說自己並無大礙,一邊回過頭來瞪了我一眼。夏安也抹著眼淚站起身來打我:“你這個女人把話說清楚一點會死嗎?剛才嚇得我臉都沒洗,飯都沒吃就打車飛奔過來了。”
我忙躲閃道:“剛才文心就是這麼嚇我的。”
“你們倆別鬧了行嗎?一會兒那醫生又該來訓話了。”唐文心攔下我們說。
夏安惱火地在床邊坐下。唐文心提了一個塑料袋遞給她說:“安安,這兒還有些零食和飲料,你湊合著吃一點吧。”
夏安接過袋子,取出一盒餅幹吃了起來。有那麼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病房裏隻聽見夏安吃餅幹的聲音,氣氛一時有些冷。我正想著該怎麼打破這種詭異的氛圍,夏安便回頭對蘇珊說了句:“我的腳很冷,能去你的被子裏待會兒嗎?”
蘇珊愣了下,說:“哦,好。”
夏安於是拿著餅幹爬到病床上挨著蘇珊坐下。過了會兒,她忽然放下手裏的餅幹,倚在床榻上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你說的沒錯,他果然不止想讓我在酒桌上陪他。”
蘇珊偏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那天晚上他開車送我回家,走到一條偏僻的街道時,他突然對我動手動腳。我問他在做什麼。他居然說:‘不要讓我看起來像個******的混蛋好嗎?你們這些搞藝術的女人骨子裏都是自由奔放的吧。’我說:‘你為什麼會那麼認為?’他說:‘不是說藝術都是源自於生活的嗎?不要告訴我你寫的那些東西都是意淫的。’他一邊說著又把手伸到了我的大腿上。我突然覺得整件事都十分的荒謬。”夏安停頓了一下,仰頭望著天花板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