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
2012年始於一場恐慌。
這恐慌與瑪雅人關於世界毀滅的預言毫無關係。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我相信的東西,比如進化論、相對論,史蒂夫霍金,也有許多我不相信的東西,比如政客,占星術,成功學演說,世界末日——關於此類的預言我已經聽過了至少三次。
我的恐慌源於我個人世界的坍塌。新年過後沒多久,我便向頻道總監辭去了主持人的工作。我以為我的專業背景和畢業之後這兩年多來的職業曆練會讓我輕鬆地在其他的電視台找到一份體麵的工作,然而當我又開始像兩年前一樣日複一日地在求職網站上搜索職位,投寄出一封封石沉大海的簡曆時,我才終於真真切切地體會到,那天淩嘉向我描述的那個世界是多麼的真實和絕望。
那股恐慌便是在半月之後一個清晨初醒的時刻向我深沉沉地壓下來的。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再次一無所有了。這念頭在我已經27歲這個事實的映襯下顯得愈發的清晰和醒目。
還有一件事同樣在困擾著我。
那天爸媽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求職網站上瀏覽職位,他們遲遲不肯掛電話,我隻好一邊點擊鼠標一邊心不在焉地回應他們沒完沒了的詢問。他們說今年回家過年吧。我說好。他們又說那你要趕緊買車票,再過幾天就不好買了。我說我知道了。他們又說,去年在北京陪男朋友了,今年帶他回家吧。我含糊地說了句再說吧。他們卻說,別再說了,就這麼定了吧,到時候我們去車站接你們。我正想著該怎麼跟那兩個落後太多劇情的老人家把去年春節之後的情節全都補上,他們就愉快地掛斷了電話。於是,接下來一連幾天我都倍感焦慮。
有一天,我在跟蘇珊吃午餐時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我問她說:“你說我要不要租個男朋友回去啊,現在網上不是有很多人那麼做嗎?”
“幹嘛不直接跟你爸媽說你已經跟男朋友分手了啊?”蘇珊說。
“那樣的話,這個春節我就別想安寧了。我家那幫多事的親戚鐵定會在我爸媽麵前一遍遍地問‘你家女兒怎麼還不嫁人啊?你家女兒什麼時候嫁人啊?再不嫁人可就成老姑娘啦’,最後我爸媽也差不多一定會對我發火。”
蘇珊無奈地笑笑,說:“那你過兩天幹脆跟我一起去參加聯誼吧,說不定真能租到一個呢。”
“什麼聯誼?”我問說。
“我們事務所和駱唯他們電視台聯合組織的。我們boss和他們台的一個頻道總監是老同學。你跟我一塊兒過去,興許還能認識一些對你的職業發展有用的人呢。”
我心想她說的倒也沒錯,便同意了。
聯誼那天,我和蘇珊去的有點早。我們在酒店大廳裏等了十幾分鍾之後,電視台那幫人才陸陸續續地到了。駱唯是跟一個男人一起進門的,那男人約摸三十三、四歲,衣著精細考究,氣質睿智深沉,一幅溫文爾雅的紳士風度。我和蘇珊一見他們進來,便笑嘻嘻地過去問駱唯說:“男朋友?”
她斜了我們一眼說:“不要說笑,我要有男朋友怎麼還會來參加聯誼?這是我們台的名嘴趙銘澤先生。”
“哦,就是那個《聽說》節目的主持人吧?”我恍然道。
趙銘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是《超級幸運》的顧小曼吧?”
“是《非常幸運》。”我糾正道。
“哦,不好意思,現在國內的娛樂節目基本上除了‘超級’就是‘非常’,有點記不太清。”他笑說。
我也尷尬地笑笑,沒再跟他說什麼。駱唯見狀,連忙拉著他去跟其他人打招呼。蘇珊於是也帶我去見了兩個電視台的領導,她先幫我介紹了那位姓齊的頻道總監,隨後又通過齊總監把我引薦給了一個中心主任。那位王主任禮節性地跟我握了下手,說:“你不是友台主持答題節目的那個主持人嗎?”
“您也看過那檔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