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用了,我爸媽也不是在意那種事的人。”他漫不經心地說。

可惜當時我並未能夠理解這句話。

我還是帶了一份我認為比較得體的禮物去了宋陵家。宋陵沒有說什麼,隻帶我走出電梯,穿過走廊,按下了那扇門的門鈴。

宋陵的父親是某個有官方背景的商業協會的會長,母親是旅美學者,算是經濟上比較富足的家庭,這一點也十分直觀地從這座複式裝修的豪宅以及家中的古董收藏中體現了出來。

彼時那位會長先生和他的夫人正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跟幾個客人交談著什麼,宋陵簡單地同他們說了句“這是小曼”,他們便笑容可掬地跟我點了點頭。

我亦有點拘束地同他們笑笑,剛要把手中的禮物遞過去,那些賓客就近乎誇張地一把拉住宋陵大肆地誇讚起了他那不凡的成就和才情,會長和夫人臉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一些。我於是終於明白之前他們在談什麼,也不禁有些懷疑方才那對了不起的父母是不是真的對我露出了那親切和善的笑容。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隻覺得手裏那個偌大的禮盒寒酸而可笑。於是在下一波賓客進門的時候,我偷偷地將它丟在了沙發旁邊的角落裏,心裏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宋陵終於結束了剛才那些禮節性的交談走了過來,我剛要上前同他說些什麼,幾個跟他年齡相仿的男人就已經圍了上去。我站在一邊等了一會兒,見他似乎並沒有讓我加入談話的意思,便一個人去了二樓的洗手間。

再回來的時候樓下客廳裏的格局似乎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仿佛就在我剛才離開的那幾分鍾裏,這座房子裏的人迅速地形成了各自的小圈子。他們一邊端著高腳杯品鑒紅酒,一邊與彼此熱切攀談。我假作若無其事地在其中穿梭了一圈,尷尬地發現自己竟然難以進入這其中的任何一個小圈子和他們的語境。而那個帶我來到這個場合的男人,他依舊跟方才的那些人在談論著某個我不熟悉的話題。最後,我隻好取了食物和酒一個人來到陽台看風景。我突然有點懷疑他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

我正百無聊賴地喝著紅酒,一個聲音便從身後傳來:“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我回過頭去,一個衣著考究的男人朝我走了過來。

“因為誰都不認識啊。”我悻悻地說。

他笑笑,在我身邊站定,俯身壓在陽台的欄杆上說:“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這種場合。”

“你也不認識客廳裏那些人?”

“大部分都不認識。”他轉過身來看著客廳的方向說,“你看那些人那些好像跟其他人聊的很投機,其實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並不認識彼此。他們第二天可能都不會記得自己現在說了些什麼。”

“那他們為什麼還要假裝像熟人一樣交談?”

“因為這些人都有可能成為對他們有用的社會關係啊。”他笑說,“我猜你一定還是學生吧?”

“研究生。”我有點不情願地說。

“哦。”他點了點頭就不做聲了。

“是不是覺得很無聊?”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

“有點。”

“那……要不要跟我去個稍微有趣一點的地方?”他唇邊漾出了一絲笑容。

我愣了下,旋即醒悟過來,他原來是在跟我搭訕。

“請問您跟宋陵是什麼關係?”我問道。

“你認識宋陵?”他有點吃驚,“我是他堂弟。”